“拉出去丢了吧。”

谢倦莫约五岁时候，那个在烟花之地做舞郎的父君死了。

得的是捞病，死得时候骨瘦如柴，原本一张好看的脸也陷入骨颊，没了什么模样可言。

谢倦生得小小，瞧上去比一般五岁的孩童还要矮些，花郎见他父君生的美，也就将将留了谢倦留在楼中当个打杂的小侍，想着如若日后生得好看，将他也抬作小郎，为楼中挣些银钱。

花郎这打算，如何也稳赚不赔。

小小的孩童每日除却端着满楼的衣裳要洗，还要拿着比他身子还要重的斧头去砍柴，往往哪些婆子一刀砍两半的柴火，他都要砍十几刀才能出一半裂缝。

每日从早到晚，饶是铁打的身子骨也经不起折磨，更何况不过是个刚满五岁的孩童。

后来一日下了极大的雨，谢倦帮厨房婆子烧完火，灰扑扑想起衣衫还未收，跑得极快，无奈脚下的鞋已经脱底了，孩童一路跑一路哭，气恼下将褴褛的鞋给脱了，又小心翼翼弯腰拾起鞋，抱在怀里。

他只有一双鞋，再没的穿了。

看着满廊的衣裳风吹得乱舞，雨点打在衣衫上像是贪婪侵湿，比孩童收衣的速度还要快，仿佛在嘲笑他，不自量力。

谢倦抱着整楼的小郎小侍的衣衫，雨水落在他发间，钻入他衣领，流入他的肌肤，他累极了，肩膀昨日被那些小郎踢的一脚也在蚀骨得疼.......

而与此同时，回廊对面的楼宇台阁上灯火摇曳，谈笑风声，一副人间繁华景象，谢倦握紧怀中衣衫，两行泪就从眼角落下。

滴在他未穿鞋履的脚上。

耳边是那个喑哑倚在塌边父君的声音“倦儿，你不要去寻她，她说了她会回来接我们的，父君不想给她添麻烦........”

这话刚落，那说话的人便没了气。

谢倦蜷缩在塌上，浑身被冷汗侵湿，他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昏暗的后院，那永远洗不完的衣衫，那冷如硬石的饭菜。

手中攥着玉魄越发紧，若不是力气未到，只怕是玉魄要生生被他捏碎。

紧张时刻，一双带着暖意的手抚过他的额发，很缓很满，是带着安抚的意味，他一时贪念，微抬凑了上去。

蹭了蹭那只手。

那手似乎被吓到，急急烫得抽了出来。

谢倦急急松开玉魄要去抓，急急咳了三声，肺腑都要咳出来！

他如一片无所依靠的浮萍，想要抓住唯一的稻草。

那手缓了缓又靠近他，嘟囔一句“给你抓罢。”

谢倦因这只手，周身的寒意缓解了不少，心中暗处的孤寂被撕裂扯出一小道光。

握着这手，谢倦上下睫毛挣扎想要瞧一瞧，是不是父君来接他了，他心中有些激动，又有些畏惧。

他违背了父君的话，他何止来了皇朝，还费尽心机要“她”家破人亡。

他握住的手，慢慢松开。

他想父君或许厌恶他了。

被谢倦松开手的“父君”凌岐，揉了揉手，心中倒是奇怪。

这人一会抓得紧，一会又松得快，简直是变化多端，难以揣摩。

门外烧好热水走进的屋内的撷衣，一身泥泞两眼红彤彤，只悄悄看了一眼塌上纱帘中男子苍白的面容，就带着哭腔看着凌岐。

“小怜女官.......郎君怎么办？”

撷衣原本在太医署因罗美人抢了太医气得顾不得宫中规矩，但毕竟不敢直接对罗美人如何，只好一个劲拉着太医争执。

激怒了罗美人，他被罚跪在太医署门外。

撷衣迷茫中看见瘦弱女子身影出现在门口，顾不得雨迷了眼，大声唤“小怜女官！”

凌岐这才与他急急到此。

见到谢倦，她也被吓到了，这人......虽病得厉害，但乌发朱唇柔胰落在塌边，紧闭微颤的眼睫，孤冷无依靠模样依旧出奇得好看。

并不是御医不来，只是今夜只有一人当值，而元召殿中出了大事，齐沅带去的那药还需要御医辨查，御医今夜是不会出现了。

“他这样多久了？”

凌岐轻轻弯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