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并没有往粼湖方向走，反而下了官道，一路越走越偏。

车上，顾长离给清川系紧披风的系带，同他说道：“江湖上都知道你是白蕉研主的旧友，此后必会有人想要挟你以胁白蕉研主。山河落月楼，你不能回了。”

清川一下慌乱起来，他害怕地问道：“我们，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我，我只想回山河落月楼！”

顾长离揉了揉清川的脑袋，淡淡地说道：“我把你赎出来了，从今以后，你跟着我。”

清川呆住了，他不敢置信的看着顾长离，就像洪水中丢失了栖身浮木、快要溺死的旅人，眼神中尽是惊慌与恐惧。

半晌，他苦笑一声，缓缓低下头去，像是认了命。

顾长离不悦的皱眉：“怎么？我是洪水猛兽吗，叫你跟着我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清川木然地说道：“你不是洪水猛兽，那你赎我是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

顾长离拍了下清川的后脑勺，没好气地说道：“做饭！”

清川一愣，随即抬起头：“啊？”

“赎你来给我做饭！”

车停了，顾长离牵着清川下车。

马车前是一个荒废已久，野草丛生的渡口，早已有船在河中等候。

顾长离牵着清川大步往前，同时向他解释说道：“我们换走水路。”

清川不住往后看，他期期艾艾地说：“结鳞，结鳞姐姐他们呢？”

“他们不和我们一道。”

身后，荒草萋萋，结鳞和一众侍者静立在马车前，目送他们乘船远去。

船上是新的一批侍者。

乘了一天一夜的船，又转坐马车，清川发现，身边的侍者好似又换了一批。

几经折腾，在第三天晚上，他和少主来到了一个宁静的江南小村庄。

那时，暮色四沉。

村里人家，家家户户的窗口，映出橘黄色的温暖烛光。

空气里是好闻的菜香，饭香，和甜甜的板栗香气。

万家灯火，俗世温柔。

清川愣在马车旁。

顾长离低头看他，看他的眼中倒映着小村庄星星点点的烛火。

顾长离说道：“喜欢这里吗？”

清川反应过来，他乌黑软糯的大眼睛里水光闪烁，看着顾长离猛点头，回道：“嗯嗯，嗯嗯……”

顾长离笑了，他轻轻刮了刮清川的鼻子，说道：“那我们，就留在这里。”

他牵着清川的手，走过一座小石桥，踩过湿漉漉的青石板路，走到溪边一座小庭院面前。

小庭院被漂亮的竹篱笆围起来，庭院里传来小鸡咕咕咕的声音，橘黄的烛光闪烁，飘来一股好闻的板栗鸡的香味。

清川远远看着，不敢走近，他搓着衣角，目光羡慕。

“推开门。”

清川一愣，呆呆地问道：“啊？”

顾长离在他身后轻轻地一推：“去推开门，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清川愣愣地回头看顾长离，少主脸上那玄铁面具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但许是橘色的烛火映在他的眼中，竟让他峥嵘冰冷的气质融化了少许，镀上一层混沌迷蒙的温柔。

“去吧。”他说。

清川一步三回头，踟躇的走到院落前。

他轻轻一推，院门应声而开。

两位阿嬷忙停下手中的事情，擦着手笑容可亲地迎上来：“小少爷回来了，哎呦一路累坏了吧，快来喝热茶。”

“来尝尝嬷嬷做得板栗糕，还热和着呢……”

“还有板栗鸡，小少爷喜欢吃吗？”

沸腾的烟火气让人心口滚烫。

清川笑了，笑得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笑得笑中带泪，不住点头。

“嗯嗯，我喜欢，我很喜欢。”

“喜欢就多吃一点，哎呦，看您瘦得。”

“洗澡水热好了，等会儿去泡个热水澡，好好歇歇。明儿嬷嬷给少爷做更多好吃的。”

“嗯嗯……”

顾长离站在院门前，看着清川满足的笑靥，有些恍惚。

曾几何时，他也曾这么无虑无忧的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