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一轮，清光切切，绿瓦小亭的一角朱栏曲曲，湘帘半卷。那月光正照在倚着栏杆的一个小女子身上。看她年纪不过破瓜，眉目清秀，手里执着一柄轻罗小扇，却不挥动，反倒一手托了粉腮，娇痴地盯了那轮明月看去。

忽而又有一年长些的女子，眉目含笑，掩着檀口，悄悄地分花拂柳，往她背后而来。趁她不备，一双粉掌早掩上了她的双目，将那小女子吓得双足乱顿：

“是哪个促狭的？悄没声儿地捉弄人，须知道人吓人吓死人的。”

那年长女子吃吃笑着放开了手：“贝儿你好好瞧瞧，说谁是促狭的？”

贝儿回头一瞧，小手在心口连抚了几下：“四儿姊姊，你服侍新贵人睡下了？”

四儿道：“还早呢。新贵人小孩儿心性，定要吃杏仁核桃露才肯早睡。没得法子，我嘱咐厨房替她细细炖着，自己捉个空出来歇歇。倒是你这小妮子，今日圣上幸的是你的新主子，你不去那里服侍，倒在这儿自在。”

贝儿却把小脸一仰，撇着小嘴道：“不是我要使性子偷跑出来，我虽是刚入宫不久，却也不是全不晓事。莫说各宫娘娘，就是圣上，也是最和悦不过的。她一个新入宫的小贵人，却要在我们面前摆出偌大的架子，口口声声说她是施家独女，最金贵不过。谁不知道她是施家抱养来的？倘若是亲生的，怕不是要把我们都作践死呢。”

四儿晓得贝儿的根底，不由叹道：“说起来你也是好人家儿女，和施家还是沾亲带故的远房，尚且不堪忍受。若当初选了我去服饰施贵人，怕是更要受一番磋磨。”

贝儿叹了一声道：“我家与她家原就没甚干系，我也不乐攀她这门亲。是她听了我也姓施，硬要问起，还拿了谱牒来查。查出确有关联后，不说多加扶持，反倒说我身为宫女，丢了施家的脸。那趾高气昂的模样，竟叫人以为她不是个贵人，倒是皇后娘娘呢。”

四儿忙握了贝儿的嘴，朝她摇着手道：“慎言。可知‘含□□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若被圣上身边的大总管鲍公公知道了，可要惹出一场风波来。我瞧你暂且忍耐些吧。施贵人的姨母正是兴老太妃。老太妃是圣上都敬重几分的人物，为着她的颜面，新贵人们入宫，圣上只封了施贵人作贵人，今日又第一个幸她，她且有得意的日子呢。你开罪了她，倒叫自己的日子不好过。”

贝儿一时蹙了蛾眉不言语，四儿正虑着话是否说重了，她忽又快活起来：“说她扫兴做什么？四儿姊姊，我且问你，你服侍的胡美人，当真那般美貌吗？”

四儿微笑道：“这可叫我怎么说呢？”

贝儿忙摇着她的手：“好姊姊，你就只说，比圣上千娇万宠的李娘娘如何？我就只在宫里见过李娘娘这一个尤物，莫说圣上宠幸，我见了都恨不得一口水吞进肚里呢。”

四儿失口笑道：“好个口没遮拦的小妮子，让鲍公公知道了，保准一百个死。你非要问起，我只和你一人说，确实和李娘娘不相上下呢。”

贝儿一听，心下好不快活：“那可好了。我倒要看看，有你家胡美人在，那施曼丽日后要如何得意起来？”

四儿听闻，又是好笑，又是可叹：“你还不知这胡美人的底细，胡美人虽然貌美，出身却不好，比不得施贵人门第尊贵。”

贝儿一时也泄了气，强自争辩道：“我看圣上倒不是个看重门第的人。”

四儿恐她生出什么想头，忙正色道：“便是圣上不重出身，老太妃在一日，圣上便不该轻动。你还是好好服侍施贵人，有老太妃在，她少说也要得宠几年呢。”

贝儿不由得长吁短叹：“只怕要不了三五月，她就把我们都磋磨尽了。”

两人正在叹息之时，四儿眼尖，忽瞧见前面似乎有人一阵乱走，隐隐又传来几声闹嚷。她心下疑惑，忙推着贝儿：“前头仿佛出了乱子。胡美人的杏仁露怕也得了，我且去取来，你快回施贵人那儿候着。临幸这事没个准头，或短或长，倘或那边完事了，她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