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氏听了，晓得这是自己的话头，只不知是哪个传出去的，停了一晌，方才笑道：

“原是我那日去交代她针线，不合与她多说了几句话。说到太爷太夫人生辰原是连在一个月内的，不过一个月初一个月末，偏中间又夹着夫人生辰，每年到这个月都要忙乱一回。她这才搭讪着说她的生辰也是这月上，我便问了一句，不料竟和夫人是同一天上头，却是有趣又有缘，也合该她命中注定要进这提督府的。这话也不是什么私密的，说的时候不曾屏退下人，多半是哪个淘气的也觉着巧，这就传扬出去了。”

尔德见罗氏着意描补，极力回护，也不好多说什么，只笑道：“我不过平白问一句闲话，你倒有这么长长一篇等着我。虽是前后关节说得清楚，未免过于话多了。”

罗氏听得话风不对，忙赔笑起来道：“我自小嘴上就不利落，若不是入了府，老爷又宽宏大量，很肯包容教导我，到了别家，哪里能得这轻松日子？说来全是老爷仁厚的关系。”

尔德叫她堵住了嘴，不好再说下去，又见梅氏笑嘻嘻双手支在石桌上，只歪了头，一时瞧瞧自己，一时瞅瞅罗氏，遂搭讪着拉一拉她袖管道：

“才说了不叫往凉地方去，好容易知道保养，不坐石墩子，现放着个大石桌子，你倒往上趴，这般不知冷不知热，平白叫人多操多少心？”

梅氏吃他一拽，便嫣然一笑，将手收了回来，作势推了推尔德道：

“老爷可有细数数吗？这一会子倒问了邓氏多半日。我说一句实话，那邓氏不是个性子热络，爱和人言语的，这些日子除了大姨，夫人和我统没和她说上十来句话。您若是爱她，还不如亲去她那里看看，何苦拉着我们两个问东问西的？”

满府里统共只有梅氏一个，敢这般和尔德说话，罗氏只作不曾听见，又去描那鞋样子。尔德吃梅氏抢白了一通，也不发作，反倒笑道：“看来我是不招人待见了，这般赶着我走。我若是走了，可一日都不回来了。”

罗氏听见，待要劝几句，却叫梅氏按住手道：“大姨别信他的，自让他去，我倒要看看，他能去个几日？”

尔德便笑着起身，临走时顺手拧了梅氏脸蛋一把道：“我却要看看你能犟上几日。”

说罢竟真扬长而去了。梅氏这方才放开罗氏手，又坐了回去，口中不忘抱怨几声道：“这半日倒坐得我屁股生疼，那骨头硌得人只难受得很。”

罗氏淡淡一笑道：“你且少抱怨两句吧，多少人想挨这硌还挨不着呢。”

梅氏撇一撇嘴道：“谁爱挨谁挨去，我是有些不耐烦的。”

罗氏见她名为抱怨，实则暗炫宠爱，便不言声，随她说去。梅氏见罗氏不应声，自觉无趣，反倒来兜搭她道：“大姨今日该谢我一程才是，若不是我将他打发往邓氏那里，等他那啰唣劲儿上来，你未必好脱身。”

罗氏听了，到底没忍住，笑得眼也弯了道：“素日只道三姨是最得宠的，不想也受不了老爷的啰唣。”

梅氏摇一摇头道：“说句不大恭敬的话，老爷那啰嗦的毛病若能改一改，和夫人的感情也能好上几分。我看他今儿过来的时候气不大顺，恐怕不是外头有什么事，就是在夫人那里受了什么气，咱俩犯不着顶这个锅，左右有个新人在，叫她生受一回才是。”

罗氏便叹道：“她还小呢，懂得什么眉高眼低的？只怕应付不来，反要受气。”

梅氏冷笑道：“做人妾室的，何人舒舒坦坦，半点气不曾受过？偏她独善其身不成？何况老爷虽啰嗦些，又不是不讲理的人，她莫去招惹，言语应对恭敬些，老爷也拿她无法。我劝大姨莫要烂好心，替谁都担忧。”

罗氏也不说话，只是叹一叹，半晌才笑道：“你说得倒也对，世人谁不要遇上这么一遭？你我原也管不了那么多，还是做我们的活计罢。”

梅氏也点头应许，两人复又坐在一处，一起研究起针线来。

尔德信步往小妮房下走去，顶头正遇见她使唤的丫鬟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