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凉，路边的灯还没亮，雨不大却还在下着。这样很好，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在同济园里，当菲儿借着路灯，看到陈昀没有拒绝苏青的吻，而是将头靠在她耳边的那一刻，她只觉得心里空落了一段，一阵让人窒息的刺痛，那种感觉似乎在向她示威，告诉她身边的一切终究是要离开的。这个世界没有永恒的陪伴，能和自己并肩的，只有自己。

她不应该与任何人产生羁绊，这本就是一个错误的选择，一个终究要失败的赌局。

紧咬着的嘴唇，疼到让人清醒。

陈昀的视线越过人群，落在了她身上，可是他没有动。

那一刻，他便已表明心意。

“怎么不走了？”

菲儿闻声抬头，只见许唐双手插在裤袋里，站在离她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旁边。

“失恋了。”她笑说。

“失恋就该淋雨么？”他说着走过来，把书包挡在菲儿的脑袋上。

“谁这么无聊，我只不过没有带伞。”

“走，我送你回家。”他说着，推了她一把。

“你连伞都没有。”她笑着看了他一眼。

“那我可以陪你淋雨啊。”他按着她的书包，将她推着往前走。

一路上两个人聊着些有的没的，耐耐心心地挨着雨。菲儿回到家的时候，衣服已经湿得可以挤出水来。她从屋里拿出一件干净的T恤和一把长柄伞。

“不介意的话，换上这个吧，我爸的衣服。”

许唐站在门口，吹着屋子里暖暖的风，只伸手接过了那把伞，“我拿着伞就好了。”

菲儿点了点头。

“那我走啦，伞，明天还你。”他说着，匆忙退出了那套大过他们家好几十倍的房子。

打着伞走进雨里，寒风飕飕的吹来。他觉得奇怪，明明刚才走在雨中，都不觉得寒冷。现在打着伞，他却冻得瑟瑟发抖。他加快了脚步，不敢回想周菲儿站在屋里的模样。他猛然想起当年站在黄浦江畔，三月天，白雪飘飘，风也是这般刺骨。他望着滚滚江水，看着远处鸣笛的渔船，心里想着自己今后的人生大概就是这副模样了吧。人前，他调皮捣蛋，看似随心所欲。人后，他谨小慎微，实则患得患失。

他低垂着脑袋，望着那股江水。水波起起伏伏，像是能够将他所有的烦恼一并吸走。他便魔障了一般，慢慢靠近江岸，试探性地朝着空气伸出了腿。若是那个时候，他跳了下去，他就永远不会知道，人生并不是他想象的那般平淡。

十七年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别人。而现在，他第一次想要为自己做点什么。

第二日，班里两个人得了重感冒。一个周菲儿，另一个许唐。

午休的时候，菲儿悄悄在许唐桌上放了一板感冒药。一个下午，她都没有去上课，而是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睡了一觉。

睡梦中，她看到了很多曾经爱过她又离开她的人。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走进她的生活，又走出了她的生活。她笑着迎接他们，等告别的时候也没有挽留。她知道，要走的人，再怎么挽留，都没有用的。

醒来，感冒又加重了。硬邦邦的石板磕得脑袋疼，起来突突吃了几片药，便又昏昏欲睡过去。

半梦半醒间，她感觉有人将她轻轻托了起来，那人掌心温暖，呼吸轻微。

过了一会儿，身子接触到柔软的床铺，她侧过身子，拽紧了身上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