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小七总觉得，周菲儿依旧是那个波澜不惊的女孩子。这些年来，她几乎没有什么变化，阳光透过玻璃窗户，照在她的脸上，还是那么清透明亮。

她们重聚的那一天，周菲儿穿着一身休闲服，戴着鸭舌帽，背着书包站在机场到达处。绍小七几乎是飞奔过去的，她抱着她，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她自己都没料到自己会变得如此激动。

她拉着她的手，穿过杨柳絮乱飞的街道，和她说这儿说那儿，从来没有过的话痨。

行李的轮子在地上滚着，路边的野猫总能吸引周菲儿的注意力。

周菲儿听着，笑着，压低了帽檐。

小七也是后来才知道，金融危机之后，苏爸爸一时之间亏损严重，流失了大量资金，无法回笼。外加所在企业高层动荡，被挤对下来，没多久就辞职不干另起炉灶了。只是，这一回不知是因为大环境恶劣，还是少了一份运气，生意没能做得像之前那样风生水起，也无法支撑先前的生活条件了。大二那一年，周菲儿便决定不再用家里的钱，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叔叔给她安排的公寓，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便宜的合租房。一套公寓里，男男女女住了七八个学生。条件自然是非常艰苦，做饭要排队，用洗手间也要排队。遇上不讲究卫生的室友，更是无法想象。最苦的时候，交不起房租，她只能和另一个女孩子共用一间房间，两人睡在一张大床上，每次她都缩在角落里，害怕触碰到对方，睡不踏实。

大学毕业之后，她找了一份当地华人企业的工作。总算是能够应付自己的生活开销。周末，还会牺牲休息时间接一些翻译的私活，改善自己的生活条件。

周爸爸和那个女人虽然生活不如从前那般奢侈，但在市里也算是条件非常好的了。他们将周菲儿之前住的房子租了出去，多了一笔生活费。肚子里的孩子也在菲儿高三那年冬天出生了，还是一个女儿。菲儿对他们的一切都不惊不喜，不爱不恨。身在德国，便时不时给他们寄一点奶粉，别无其他接触。

她没有再爱上过谁。虽然，也有过几个向她表白的人，她都宛然拒绝了。

菲儿回来之后，便一直在小七家里住着。

小七的房子，也是离婚之后，对方执意要留给她的。

“你前夫，真是个好人。”菲儿站在窗台前抽烟。

“确实是个好人。这么好的人，不该遇上我，白白浪费了几年时间。”

菲儿用那双眼睛望着她，望到小七双颊发烫。

“小七你是幸福的，你要幸福下去。”菲儿灭了吸了一半的香烟，关上窗户。

“你是不是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她走过去，坐在她的边上。

她喜欢那个让她替她看住黑夜，安心睡去的绍小七。可现在的绍小七脸上，已经没有那种坦然和任性了。菲儿总是忍不住回想，当年那件事情撑开的裂痕是不是已经蔓延到了小七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你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小七抬起那双明媚的眼睛。

不告而别。她或许压根就没想过要告别。她无法想象，自己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和他们每一个人说“再见”。

“我不知道如何道别。”

“那这些年，你在德国为什么没有想过要回来？”

菲儿没有回答，小七又追问，“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过得好吗？日复一日平淡无奇的生活，为生机从早忙碌到晚上。她不知道自己过得算好还是不好，只是时常会觉得自己的人生没有任何意义。她想要做出改变却又没有勇气。她忽然理解了小七小时候对她说的那番话。被乏味的生活压抑的恐惧与对未知变化的恐惧交织在一起，也让她举步维艰。

“你们不都说，国外样样都好嘛，我自然是过得不错。”她笑着说。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小七拉着她的手，“你还会不会心里怪我，每次我妈骂你的时候，我都没有站出来替你说话。”

“小七，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那你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