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弋当夜失眠未睡，他坐在窗边看着夜色中的石榴树，风静，石榴树静，风动，石榴树动。夜风吹过院落树叶，飒飒响响，飘落的细雨无声。

天上乌云遮月，细雨变成水滴，滴在青瓦檐砰砰作响。院内石榴叶与葡萄叶被雨水打曳，在黑夜中摇摆。

薛沅溪的话让他想起了那些埋藏的年月，母亲总会抱着他坐在窗边哼唱着歌谣，母亲的面容被他埋在心底深处。无边孤寂的岁月里，只有他自己四处无人之时才能有机会怀念母亲。

他与他母亲这一生都是在没有路途的黑暗中行走，旁人所说的光明，是他们穷极一生都不敢奢求。

他自小便就在谩骂、鄙夷、讽言中度过，那些更为难听的话他都听过，时间之久，他早就习惯这些话语。薛沅溪为此事而哭，是因为她从未听过这些话语，她与他本就是不同的人。

风吹过雨，影弋身靠在窗框斜着身子去看夜雨，飘洒的雨滴落在影弋放在窗檐边的手腕，他未擦也未动。

夜雨声大，我从睡梦中模糊醒来，雨声略响，我便想拱进他怀里睡，拱了半天没找到人，才撑着困意睁眼。

床上不见人，我揉着眼睛起床，才看到黑夜里趴在窗边的身影。

“相公，你大半夜趴窗边做什么？”我打着哈欠，迷迷瞪瞪摸索去窗边找他。

刚坐下我就一头扎在他怀里，以往影弋都会第一时间抱着我，今日却保持着他一动不动的姿势。我因困意没在意这些，只当他是发呆没回神。

窗边的雨声更响，影弋目光停留在被雨水淋打的石榴树上。怀里气息逐渐平稳，脑袋枕着他的胸膛入睡，在对方沉睡之前，影弋开口说话。

“薛沅溪。”

我迷糊中听到影弋喊我大名，我嗯了一声，又觉影弋语气不对，我强撑着困意从他怀里抬头。

“干嘛啊？”

影弋漠然不动，视线也不在我身上，我才发现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搂我入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疏离让我似是回到前世，冷漠无情，眸中不显感情。

我被他这副模样搞得愣住，目光呆呆盯着他看。

“你对我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是因为我救过你，你是报答恩情的吗？”

这话更让我呆愣，影弋目光移向我，他眼中没有以往的暖意，取而代之的是淡漠。

“我……”

“我一直都不明白你对我是什么样的感情，你与我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又为何要与我这样的人扯上关系。”影弋打断我的话，他话语逼问着我，“我想不明白，是因为前世我救过你两次吗？”

“我没有像主子与云之那般要好的家世，没有他们的才华出众，亦没有他们万贯家财。我卑贱如荒草，孤身一人在尘世中漂泊流浪，白眼辱言都是我所经历过的。”

“薛沅溪，我一直都想不明白，前世想不明白，今生也想不明白。你对我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我前世不敢问，今生更不敢问。我一生除却小时候对死的惧意，我从未怕过任何事，除了你。”影弋复杂的神情如一个迷茫的孩童，他忍下情绪，深喘口气。“我本想不问不明稀里糊涂的过一生，真情也好，假意也罢。我只是在你身上寻求安慰，如我这般的人，注定是与孤独相伴。”

“薛沅溪，我不是不想追问答案，而是不敢去问。我怕得到的答案不是我所想要的结果，我不敢去想象得到的结果是什么。”

“你下午的话是让我彻底的清醒，也让我彻底知晓我与你的不同，与你们的不同。我不想骗自己了，我也不想稀里糊涂的过一辈子。”

影弋从没有对我说过这么多的话语，以前我总希望影弋能说话多一些，可现在我所希望的事情发生了，我却没有一丝高兴。

我手指摸上他放在窗檐的手，寒凉微湿，窗外的雨将他手腕洒满细密薄珠。在影弋注视的目光下，我迎上他的目光，与他四目相对。

“小阿初，你能对我说这些话，我已经很开心了。”

影弋垂眸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