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山泽盯着他递到自己面前的一勺汤，如果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老人，那真的和孟婆差不多，恨不得喝下这碗汤之后就失去前尘的记忆，重新开始下一世的生活，不过还怕更可怕的事情发生。

他定定看着老人，“你先喝。”

老人并没有迟疑，“想让你喝口汤暖暖身子呢，既然你不喝就让我家人喝吧。”

他说完，开始一勺一勺的舀着汤倒在地上。

液体在地面上迅速晕染开。

但看那液体晕染的速度，像是里面的蘑菇被过滤掉，只剩下单纯的水。

陶山泽紧紧盯着老人，之后汗毛孔像是被冷水刺激到紧缩，老人边撒还说着话，大娃、二娃、三娃还有什么听不清的名字，他没有表演的性质。

如果不是知道他进入的是聊斋世界，他大概以为他看到了葫芦娃的爷爷……

“行了，他们都喝了，你也喝吧。”老人舀了一勺看向他，“这可是我的独门手艺，喝了之后能驱除雨水的寒气，就不会感染上风寒。”

现在碗都举到他面前，就差给他灌下去。

而老人看着他。

陶山泽凭借着直觉。

没有恶意。

锅里那些丑陋的蘑菇在锅里翻腾，压根不符合毒蘑菇的特性。

鬼使神差。

他嘬了一口。

还挺好喝，带有蘑菇的鲜香。

老人满意的点点头。

在那一刻，不知道是不是陶山泽的错觉，他觉得那个姿态像一个人。

不过他怎么可能认识聊斋世界里的人呢。

陶山泽紧贴着后面的砖石墙，向房门挪过去，一旦有什么异动，他就可以跑出去。

只是外面的雨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暴雨倾盆，不间断的雷声，在雷声之中依旧是大口咀嚼食物的声音。

他看向窗户，那些石头质感的女人样貌越发明晰。

抛开她们蚕食东西的可怖感，共同点是她们都长在人的审美点上，就算是走到大街上都能让人回头的美感。

“大娃，对，这是一个救了我的人，没有恶意，等雨停了之后就会走。”老人说着，看了一眼陶山泽。

陶山泽立刻停在那里，不动了。

之后，他的汗毛孔都立起来，他真的觉得有人在靠近，明明刚刚不管是用肉眼看还是用镜子看都没有。

结果现在就感觉到了。

不只是感觉，随着老人的话语，他看到一个人的形态从完全透明逐渐显出一些淡淡的颜色，最后真的变成老人口中说的大娃。

是个孩子。

“大娃，你过来点，哥哥快喘不过气来了。”老人命令道。

陶山泽瞳孔震颤，他看到房间里站了四个孩子，连带着一堆面色青紫的婴儿，这些本应走路都不会的三尺长的婴儿现在站在地上，眨巴着没有眼白完全漆黑的眼睛看着他，身上有明显的指痕。

就像是死婴。

陶山泽刚刚喝的一口汤差点连着胃酸吐出来。

他又像窗外看过去，明明刚刚看到的是石头，现在漫山遍野的都是披散着头发的女人。

她们在在山上奔跑，不过仅限于山上。

“为什么……”陶山泽情不自禁喃喃，之后看向那一锅依旧在翻腾的蘑菇汤，“他们……是你的家人。”

“是啊，”老人用沙哑的嗓音说着，“不过你来黑山镇是为什么啊？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了。”

“他不是人，他是树妖。”其中一个个头排在第二的小孩说道。

“二娃，别怕，他身上人味很重，不会吃了你。”老人说着。

陶山泽：“……”他竟然感到了一点温情是什么回事。

只是在这个狭窄的茅草房里，从房梁到地面，从他进门的位置到做饭的灶台，都站满了人。

准确的说出了那四个已经长大的小孩可以称作人之外，剩下的完全就是母体中的形态，就像是还在发育中却从子宫中生生扯出的可怖感。

窒息，混合着泥土的密集恐惧。

“要不要再喝一些？”老人又舀了一勺汤，看向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