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电波在隔离带里四处冲撞，谭速因不用分析也能感觉到其中的怒意。

闪避跳跃间，他的速度只比植物慢上微不足道的一点，差这毫厘，凭借他的判断与直觉，他总是如豹子般灵敏地避走，狭窄的空间仿佛成了宽敞的擂台。

植物根须的攻击机械又千篇一律，再又一轮挥舞过来时，谭速因手臂探着退路，提步冲过去，脚腕却猝不及防地被根须缠住。

根须扯住了他的后腿，他以双掌着地，被往后拖行了半米多距离。

他摸到地上有植物掉落的叶子，上面一粒粒细小的孢子摸起来像某种昆虫的巢穴，有点柔软，仿佛里面的孢子是水做的，让人汗毛直立。

植物如一个大力士掌握住他的一只脚踝，把他像斧子般抡在半空，要朝着合金壁砸去。他知道自己身体强健，自愈力也强，但还没狂妄到敢与加固合金硬碰硬的地步，腰腿间用力扭动，想要改变方向，结果他很快听到砰的一声闷响，额头上感觉到黏黏的湿|意，头竟然首当其冲地撞上了合金壁。

他摔砸在地，根须噼噼啪啪地打下来，像一根根无情的鞭子。他伸手捂住头顶的伤口，鲜血从指缝里漏出来。

手臂上被甩出道道痕迹，头顶的伤口疼得他浑身发抖。谭速因停下抵挡，一动不动地仿佛昏死过去，植物的攻击跟着停了下来，簌簌划动着根须，朝着地上蜷缩的人凑近。它掀起谭速因的衣角，扯下一块碎布，对方依然毫无反应。

谭速因觉得自己被一层让人窒息的膜紧缚着，仿佛那一下撞击把隔离质撞下来融在了他身上，他被一种若即若离的窒闷感撅住了喉咙，想动动弹不得，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根须划过皮肤，留下灼热的刺痛，下一瞬却又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仿佛置身于另一个空间，缥缈无着，触到的尽是黑暗的虚无。

过了一会儿，他看到黑暗里有了亮光，那些亮光连缀成线，以心跳般的频率开始起伏，缓慢抬高又猛然落下，起伏的落差越来越大，剧烈波动起来。

在黑暗的隔离空间里，植物察觉到了什么，拼命地往后退，贴在最远处的墙角，缩成一团。

无形的波动在空间里涟漪般散开，一圈比一圈强横。

窒闷感渐渐远去，谭速因感觉自己从模糊的团里脱离出来，感应到的脑电波前所未有的清晰，不再只是他人单向的传递，他自己的和植物的在黑暗里交汇，一张结构严整的大网在感应里铺展，仿佛可以无限延伸，包容下世间一切虚空里的存在。

哪些是植物传递出的包含惊惧的信息，哪些是自己释放出的新奇感受的信息，他能分辨出来。在黑暗里他依然什么都看不见，却在脑子里织出了一张散发着莹莹光亮的网络，原来这就是看不见也摸不着的脑电波的模样。

“你别害怕，我不会再伤害你，我带你回里面去可以吗？”他以哄小孩的温柔口吻，安抚着缩在角落里的植物，它们还像幼崽一样，凭借本能向外界给出反馈。

脑电波传递着温和的能量波动，角落里的一团动了动，缓缓地从墙角站了起来，仍不敢靠近。

谭速因慢慢走过去，“走吧。”植物仍有点不情愿，但他脚步动起来时，它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谭速因带它回到恒温室，特意将温度提高了一个半档位。

“为了不被其他人发现，我得把你种回土壤里去。”

植物摇头晃脑地翻进花圃里，自己刨了个坑，站进去，吭哧吭哧地将肥沃的土壤盖住自己的根须，然后摇晃着羽片，脑电波里满满的求表扬情绪。谭速因轻捏着它的羽片摇了摇，“乖。”他不知道之前小植株说过的被高级植物人控制是什么样的，他温和的交流，效果也不赖。

临时花圃里的植物们智能发育尚有限。如此一来就好办了，只要告诉他们停止释放任何孢子，隔离带依然保留，监测结果可以说服高层不擅动他的植物，他就可以不再那么顾虑。

研究所一楼大厅里聚集了不少人，谭速因难得离开实验室，跟着凑了一回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