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升起，初春月色如水，铺陈于嵬林深处未融的冬雪之上，像照亮了上一季未曾来得及被采掘的宝藏似的，闪着莹莹烁烁的微光。

古树上两只鸟一般，是两个萍水相逢的异乡人。

“你说你的故乡冬天很少下雪。”从未走出过北境的白宫萼坐在树枝上，轻轻晃着双腿，低声问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怎么说呢？跟这里比起来，是个梦一样的存在吧。”轩辕朔披了一身凉薄月色，抬起眼冲着她微微一笑。“毕竟不用打仗。”

“难怪你会有闲情逸致跑到这儿来打猎，身在福中不知福。”白宫萼哼了一声，掷地有声地评价道，“自讨苦吃～”

“谁说不是呢？”轩辕朔的唇角似乎永远含着一缕笑，他轻描淡写地说，“不过，梦也有美梦和噩梦之分。我那个梦里虽然没有战火，却有很多妖魔鬼怪咧。”

妖魔鬼怪？白宫萼心存疑惑，刚要追问，却见身边的男子连同他唇边的笑容迅速地坠了下去——

雪亮的月光映衬下，他的身影迅如鬼魅，在雪地上毫无声息地飞身掠过，双手如蜻蜓点水般伸手一捞，白宫萼忍不住一声惊呼，轩辕朔手中已经先后提起了两只雪白的狐狸尾巴。

被白宫萼猝不及防地一声惊呼，唤起了另外一只小雪狐一激灵，竟在踩中陷阱的瞬间下意识地腾空一跃，身影落在远处，它一回首看到自己的两只同伴已被人捉在了手上，急得立时就吱了一声。

“欸？！你怎么不跑？”轩辕朔长身玉立于雪地之间，眼睛盯住漏网的那小小一团，奇道，“我也没有第三只手捉你了。”

“对不起对不起。”白宫萼气喘吁吁地赶到轩辕朔身边，双手合十地连声抱歉道，“雪狐太稀罕了，看你一下子捉住两只，我没忍住就喊出声来了。”

“没所谓～”轩辕朔毫不在意，笑意粲粲地说道，“见面分一半！！”

说着，他大大咧咧地把手中提着的一只雪狐向白宫萼一递。

白宫萼吃了一惊，这人怎么什么都分一半啊？雪狐价值千金，在他眼里仿佛跟半只烤番薯也没什么两样。

不过，她很快留意到雪地上那只幸运的漏网之鱼并没有逃走。那杵在原地的小狐狸浑身茸毛都竖起来了，呲牙裂嘴地发出嘶嘶声，它太小了，嘶吼声微不足道，恐吓得毫无威慑力。

“它怎么……”白宫萼不禁瞪大了双眼，看了看轩辕朔手中捉住的两只，说道。“你是不是……捉了它的妈妈和兄弟？”

“喔？”轩辕朔提起手里的两只狐狸左右瞧了瞧，果真身型一大一小。“被你一说，确实是有点像啊哈哈哈……”

白宫萼无奈地瞥了他一眼，她不明白这个叫虫二的男子怎么总是一副气定神闲的笑模样，好像这世间的大事小情都值得呵呵一乐。

而她脸上从来都鲜有笑容，哪有那么多开心的事，更何况她看着雪地上那只半大不点的小狐狸，心中沉沉坠着，适才心底涌起的一阵捉住雪狐的惊喜已经荡然无存。

夜风扬起一阵尘雪，打在脸上冰冰凉。

“……虫二，你猎雪狐是为了银子吧？”白宫萼盯着小狐狸又哀又怒的眼神，轻声说道。“你手里的两只我都买了，你把它们放了吧。”

白宫萼干脆利落地把配在腰间的一双弯刀解了下来。“我出门急没带什么钱，这两把刀值些银两，一把刀换一只。”

轩辕朔根本没看她手里的那两把镶嵌着宝石的名贵弯刀。

“如果你觉得还不够，你等我回家去拿。绝对不会亏待你的！”见他不应声，白宫萼有些焦急地恳求道。“对不起，大老远带你跑这一遭，好不容易猎到的……你可能觉得我在开玩笑，但如果我们把这两只雪狐带走，那只小的，恐怕不会独活。”

月色雪光把白宫萼原本就清冷的面颊映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此刻她眉目间弥散着的淡淡悲悯，却又透出一股逼人的华贵来。

“买定离手。”轩辕朔神色淡然，举着的双手蓦地一松，轻轻拍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