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就是？临水殿一切清晰可见，四处各设御幄，最正中的位置则是朱漆明金龙床，背靠河间云水的戏龙屏风，身后两个宫女打扇，官家正端坐龙床，旁边的五开光炫纹坐墩上坐着的，正是白美人，她正端着一碟子西域葡萄，小心递给官家。

还好赵六和娇娇所在的酒楼有一株巨大的垂柳，万条绿丝绦垂下，他们能看得见官家，官家却看不见他们。

赵崇朝看着娇娇惊慌失措的样子，忙劝慰她：“无妨，从前丰乐楼的内西楼还比大内高许多哩，那时候总有人去指定要去内西楼，为的就是偷看大内宫中，后来闹大了官家才下令禁止登内西楼。可也没将内西楼拆了。”

这娇娇还是第一遭知道这等趣闻。

赵崇朝便笑：“说起来本朝的官家都仁慈。大内刚建的时候不够，太、宗与周围百姓协商能否搬迁，百姓不欲徙，太/宗便说朕不忍，也就没得扩建。”

“如今呢？”娇娇问。

赵崇朝提起这个就觉得莫名得想笑：“现在可是拆不起，汴京房贵地贵，徙户的补钱太高，便也只能凑合住也。”

这娇娇是知道的，她当太后时，外城墙后面的街道要扩道，路边三十步的房屋皆需拆除，官府要付给百姓每户一百八十贯，这得多少钱！当时户部不想付这一大笔拆迁款项，因为此事与开封府尹打架打到她御前，叫她评理。

外城墙偏僻已经如此昂贵，何况市中心的大内乎！

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若是遇上别朝皇帝，拆家算什么？命给小民留着就不错了，唯独本朝代代官家们体恤百姓，不忍伤民扰民。娇娇叹口气：“有如此官家，是我大宋之幸。”

他们说话的这当口，临水殿内已经开始大宴群臣。凉水菉豆、螺蛳肉、香药脆梅、查片，杏片、梅子、青鱼、旋切鱼脍一碟碟端上来，女使们上前将饶梅花酒斟满，大臣们举杯庆贺。

酒楼这边也有茶饭量酒博士敲门，送上餐食，语气颇为自豪：“俺这店里，与那边筵席相差无几。”，娇娇定睛一看，果然一样的菜肴。不过不同的是多一碗水饭（宋代指粥），待茶饭量酒博士退下后，赵崇朝便小心将一碟子杂和辣菜推与她：“清晨才早起，寻常吃食腻歪不堪，我便叫了一碗水饭与你。就着这家的杂和辣菜，最是相宜。”

大米洁白，经过长时间的熬煮变得软糯，米油已然在表面结成薄薄一层，而旁边的杂和辣菜则是萝卜、脆瓜、青笋等诸菜腌制而成，上面还浇了一汪红艳艳油汪汪的红油茱萸辣酱（宋代没辣椒，辣味来自茱萸），一看便让人觉得食指大开。

娇娇接过碗，“嗯”了一声，心里说不出的满足。

反正今日也不是第一次在赵崇朝跟前吃食，她便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拿起调羹舀了起来送入口中，一入口便觉水饭清甜，白米清香四溢，再夹一筷子杂和辣菜，胃口顿开。

赵崇朝用旁边的热巾帕擦过手后，又捻起一枚盐鸭卵细细剥好后放在娇娇的小碟里。

汴京临水，城里便养成了吃盐鸭卵的习俗。

赵崇朝对自己如此用心，叫娇娇有些不好意思，她脸涨得通红，忙掩饰般低头，用筷子将外壳的蛋白小心剥离，里面金黄色的蛋黄油慢慢流了出来。

暧昧的气息在屋内萦绕。

喝过水饭，就着芥末有一搭没一搭吃着旋切鱼脍时，临水殿那边筵席也完毕，水上诸戏要开始，果然近殿水中横列着四彩舟，上有如大旗．狮豹．棹刀．蛮牌．神鬼．杂剧之类的诸军百戏，惹得围观的孩童们激动不已。

大龙船终于驰出奥屋，前头十艘虎头船牵引，旁边小龙船、飞鱼船、鳅鱼船争先团转翔舞，迎导于前，大龙船缓缓向临水殿前行，龙头上站着一人。举着小旗子舞旗。临水殿前头竖着一根挂着锦彩银碗的“标竿”，先拿到银碗的算作第一。

划船的皆为大宋兵士，若能得了头彩自然荣耀不同往常，因而一声号角后，大龙船两侧左右各五艘小龙船则快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