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后。

祁州处于宋辽交界之地，自打高粱河战败后便被划入了辽国领地，可或许是自古以来便是中原领地，又或许是辽国推行与大宋不二的统治，这里的街市风貌与任何一个界河以南的宋城毫无差别。

此时正是仲春，街巷两旁的杨树嫩芽透绿，星星点点，旁边酒馆前一株桃花开得明艳，灼灼其华，屋檐下春燕呢喃，忙着纷飞筑巢，给北地增加了几抹春色。

路边的茶寮里几位闲汉正端着大叶子茶谝闲传，一位说书先生打扮的绘声绘色：“西夏那厮鸡贼哩，主力埋伏在好水川口，却佯装要进犯渭州……”

旁边的同伴不解地打断：“等等……这法子不是前两年打延州时用过了么？当时是六殿下出征围魏救赵，直取他们王都，最后逼得他们不战而逃。”

“蛮子懂什么？只会拿一把钥匙开天下的锁，殊不知我中华上下兵书兵卷无数……”

眼看他要没完没了跑题，同伴忙拉他回来：“西夏这回如何？”这时也有许多路过的百姓凑热闹渐渐过来围住他听。

“自然是被六殿下识破，将小部分兵送往好水川口，装作中了计策，实际则主力兵分两路，一部分攻打羊隆城，一部分烧其粮草！”说书先生说得手舞足蹈，得意洋洋道：“六殿下履立奇功哩！”

“好男儿就当如此！”人群中有个少年面上露出向往之色，可是旋即又皱起眉头，“可那少部分送往水川口的兵卒可不白白做了牺牲？”

这话将周围人从荣耀军功里都唤醒：可不是？引诱敌人固然有意思，可想起那些被上面牺牲掉的兵卒谁也高兴不起来。

“要不怎么说是六殿下厉害呢！”说书先生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钦佩，“他自己亲自率领一队亲信去水川口迎战，果然是虽千万人吾往矣，当得起一句国士无双……”

“什么？主帅居然亲自以身相诱？”少年嘴巴大张。他熟读军书，知道这种虚虚实实的诱敌之人多是俘虏或是抽签来定，却没想到主宰千军的主帅会亲自上阵，他嘴巴都忍不住磕巴起来，“可……以少对多，必死无疑，为何他要去……”

围观百姓也纷纷议论起来，说书先生摇头晃脑道：“所以这才是王子气节！主帅气概！从前三川口、如今好水川，回回六殿下都以身犯险毫不顾惜自己。当真让我等向往！”

旁边有个穷苦打扮的商贩酸溜溜道：“听你们说得这么起劲，也不过是宋人，与我们辽人何干？”

少年不忿，可却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只气得双眼圆瞪，反而是他同伴在旁帮腔：“契丹何时将我们视作辽人？前些日子官衙里断案子，有契丹人杀汉人，官衙居然只罚钱了事。这事情还少么！”

“同样是人，为何我们汉人便低人一等！”少年气得眉毛倒竖。

另一个挑夫叹息：“也不知王师何日才能来！”

“呵，王师是不会来了！”守着茶摊的老妇嗤笑，一边给客人满上茶水，“一年年一代代，从前还想着攻打幽云，如今早歌儿舞女，谁还记得我们？便是前些天我去南边走亲戚，那边人都将我们叫做‘北蛮’，当真是……我爹娘临死前念念不忘，叫有朝一日王师打下了祁州，叫我将他们尸骨送回南边老家安葬哩。”她说着说着伤心起来，不住地抹泪。

（注：以上全部是站在当时百姓角度书写，不代表作者本人历史观民族观）

周围的人都沉默起来，渐渐散去。待周围没什么人后，说书先生却眼睛一亮：“说起来，正好有一座山寨如今正扛着……”他咳嗽一声，低低对少年说，“反辽的旗号呢。”

少年眼睛一亮，他此行可是与同伴为着往南边逃呢，如今听人说南边对北地已经不复从前的视作一体，心里正犹豫，此刻听说书先生说有消息，忙拉拉同伴的手，示意他们一起来听。

说书先生便环顾四周，小声道：“我也是听人说，祁州城外原来有一座山匪寨子，半年前换人了，掌事的是个小娘子，劫富济贫，专替受害百姓杀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