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立秋刚过，风还是有些许燥热，树上的蝉鸣仍是聒噪不堪。

五月像往常一样起身洗漱，铺纸研墨，却总觉得今日同往日有些不同。

心神不宁地踱步院中，才发现院里那棵有些年头的垂杨柳上，出现了些许斑斑点点的黄色，风一吹，竟有两片叶子随着风打了个旋落在地上。

果真是秋天了。

凌迟月不在院中。

他除了练武，便是一直黏着自己，若是有事外出，也定会告知自己，但是今天，他却没有告诉自己他去了哪里。

莫不是今日睡过了头？

五月正欲回屋去看，却一不小心跟刚从屋里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陈四祥满脸是汗，手上拿着什么东西，见着五月，手中物品往他怀里一塞，是一封信。

五月愣怔了一下，低头一看，只见信封上书的是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五月亲启。

五月抬头确认一般地看了一眼陈四祥，陈四祥冲他努努嘴，他又低头翻过来覆过去看了一下这封信，最后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一纸狗爬字映入眼帘：五月，我跟着隔壁家幺狗哥从军去了，等我当了将军回来找你。

五月当时想，若是两人没有经历这般，平平安安的在将军府里长大成人，在舅父和祖父的鞭策下，凌迟月怎么都不会长成这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样子，而自己，也定会同凌迟月一样，学文习武，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说不定还会跟随舅父征战前线，光耀门楣。

可事情毕竟还是发生了。

凌迟月终于可以去做二人幼年时便立下的宏图大志，五月却不一样。

真是怪自己不争气，这两日立了秋，天虽还是热的，自己的咳疾比起盛夏，却是厉害了许多，陈司昂死后，陈四祥家比之以往困难了不少，却从来没有断过五月的药。

五月和凌迟月多次见到陈四祥满头大汗的从外面出工回来，陈四祥却说，老将军是陈家的救命恩人，就算自己同陈司昂一样去了地下，陈四柱也会接过他们兄弟二人，尽自己所能不让二人受任何委屈。

可凌迟月走了，秋天了，沙场上，该点兵了。

凌迟月此行不仅仅是为了秉老将军遗志，最重要的是为了五月，自己走了，把自己那份口粮省下来，五月的药，才能多吃几副。

陈四祥走上前来，用力拍了拍五月的肩头，五月冲陈四祥扯出一个勉强的笑，一时没忍住，又重重的咳了几下。

第一场冬雪轻柔的飘到五月手上的时候，凌迟月的第一封信寄了回来，五月慌忙展开，依旧是一纸狗爬：我跟着黎将军打仗，我上战场杀了匈奴人，黎将军多看了我几眼，我肯定很快就要做队长了。

五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完了又皱起眉头，西北风沙大，凌迟月年纪小，也不知会不会照顾自己，战场上刀剑无眼，别的不多求，但求他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可这却是八年前五月最后一次得到凌迟月的消息。

陈四祥四年前一场时疫没挺过去，却把自己和陈大娘保护的挺好，可惜陈大娘用情至深，像自己的娘亲当年那样，两个月后也撒手人寰了。

五月埋葬两人之后，一直住在先生那里。

五月聪慧，习书习画一点就通，先生极其喜欢，多年来对五月倾囊相授，一文未收，五月甚是感激，先生孤独一生，年事已高，自己无缘照顾陈四祥一家两口，只愿余生以此残躯陪伴先生。

只是好多时候，五月回想起凌迟月，这么多年没有消息，可他却不敢做那个最坏的打算。

多数时间里，五月还是随先生教授孩童习字，闲暇之时，在洛安城最繁华的街上支一个小摊，为人画像，也能赚的几两纹银，因画作极好，慕名而来之人也越来越多，今日五月收摊之时，略微一掂量，怕是有十两之多。

五月满意的背起画架，今日可以给先生打一壶好酒。

“公子留步，可否为我家公子再画一幅？”五月驻足回首，只见一玄衣劲装打扮的男子冲五月一抱拳，后面还有一华服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