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笑成一团，向树装作不小心把手机掉到了地上，迅速弯腰下去捡，却看到桌子底下有两个缠在一起的脚非常快地分开了，是两双一模一样的皮鞋。如果不是向树有备而来就为了一探虚实，基本上不会当一回事。因为他总觉得从头到尾，和林夜鹰以及林楚耀聊天很奇怪，跳跃似的，总像中间错过了什么词，但他们分明没说。所以，他猜测两个人应该有他看不见的暗处沟通互动。看到真相是这样后，他反而后悔了，他们想让他知道一定会让他们知道，他简直是窥探他人隐私似的，自己都感觉不适。他终于明白黄莺眉知道辛慧去找林夜鹰为何大发雷霆，也知道为何林夜鹰和林楚耀聊天的跳格感，因为他们有足够的默契，有很多信息只有他们两个自己知道，所以会互相补充和互相纠正。

向树忽然想起一事：“当时梁军老婆出事的时候，那个教练你们有调查过吗？”

林夜鹰道：“那个是跨国案件，泰方有调查，那个教练和梁军一家人素不相识，并没有加害他老婆的任何动机，所以认定是一个意外。但凡有点牵连，保险公司怎么可能会放过他们？”

如此说来，向树也想不通其中的问题了。林夜鹰有事要先走，林楚耀送他。大家也就目送一下尽了情谊，邓长乐一会起身去了洗手间，完事后正准备洗了手出来，却听到里面有急切的呼吸声，仿佛那一间里是两个人，门关着，他往那边看也看不到什么，本来这种酒吧也再所难免，邓长乐也不至于那么三八，可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好似有预感，他好像开了天线似的，特别八卦，低头往地上瞧了瞧，却看到两双脚穿着同样的皮鞋。

对于穿戴，作为明星的他特别敏感，刚才目送林楚耀和林夜鹰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他们穿着，同款皮鞋。可他们刚才不是走了吗？邓长乐心中咯噔一下，隐约明白了什么。但因为辛慧，他又不希望如此。

他出了洗手间，坐在洗手间旁边的楼梯处，楼梯处很暗，偶尔有人经过，基本从洗手间出来的人不会往他那边看。

好久，人来人往，没看到他想看到的人，他在那里漫无目的等着，希望是又希望不是。简直等到地老天荒似的，其实可能也就过了十分钟，他看到洗手间两个人走出来，虽然很幽暗，可是林夜鹰确实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是他们两个人没错。

他此刻才全明白了辛慧的痛苦，他记起辛慧曾经说过她陪着喜欢的人和她喜欢的人喜欢的人中途好几年去泰国，见证了人家完整的爱情故事。他明白了她的飞蛾扑火，可是火是不可能爱上飞蛾的，他记得她说过她和飞蛾不一样的地方在于，飞蛾扑火一下子就死了，她命长，所以也命苦。他记得他漫不经心让她放弃，她笑着说我们都无能为力啊。我一生都在爱一个不会爱我的人，我非常确定他不会爱我，也许这就是我这么执着的原因。他记得林楚耀说过，他自杀过，是辛慧救了她。所有故事的碎片拼成了一个整体。所有的碎片都和她的心碎有关。

她每天嫌弃他愚蠢，但难道她不是更愚蠢的那个人。送她酒的人就是让她想喝酒的人。她像是别人故事的影子，可是他们只想走到阳光里。她像是外国小说翻译过来行文中译者做的一个注解，但没有这个注解，故事也会继续讲下去。

他在昏暗里呆坐着，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流的泪水在那里无声地流着，报复他曾经的克制似的，怎么也停不下来。

也许是这段时间所有积压的情绪都忽然失了控，那个不断逼着自己签字离婚的老婆，不知道停到什么时候才有可能复工的工作，一打开社交网络永远有几百万人私信辱骂他，不知道为了什么，不知道他们是谁，也许是街上踩了你会慌忙对你说对不起的人。不知自己怎么就那么讨人厌了。被人讨厌也许是一个人逃不了的宿命。

他忽然好想念高中的那些时光，日光悠长，窗外草长莺飞，没有人知道自己是谁，每天在最后桌发困，中午或者晚自习偷偷和向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