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的担忧成真了。

月底时，朝廷兵部尚书到了军营，骠骑将军在帐中向尚书提起“娘子军”入伍一事，引得尚书勃然大怒，直斥其异想天开。坐在上首的大将军在中间周旋了几句才缓和了气氛。

我听说这件事后，赶紧去找了昭昭。那日她不像从前一样穿着一身干练军装，而是换上了一身极为普通的男装，站在暗处面无表情看着主帐发呆。

“阿晴，我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昭昭的情绪很低落，她颓然低下了头。

我不知该如何安慰，只把手缓缓放上她的肩膀，企图能给她一点点支撑。

“我呕心沥血了好几个日夜写成的谏文，在庙堂之上的人眼里不过是几张废纸罢了。就算我请了娘和叔父一起劝得爹爹给我一个机会，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空。”昭昭的眼睛目无焦距看向远方，“我以为自己可以改变些什么，事实上，我自己在这个营中都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什么小将军啊，呵，当初也不过是叔父一时兴起随口提了一句，阴差阳错就成了如今的我。”

昭昭倚靠在一棵树旁，看着我，喃喃道：“知道我如何成了杨炤吗？”

我摇摇头。

“杨炤是我兄长的名字，字明晰，熟悉的人都是叫他杨明晰。我爹常常说我和兄长生错了性子，我一个姑娘家偏生爱打打杀杀，京城的狗见了我都害怕；兄长一个男儿却偏生爱花前月下题诗写词。”说到这里，不知昭昭想起了什么，也许是想起了过去曾和兄长一起在父母膝下相伴长大的日子，她的嘴角扬起淡淡笑意。

“他爱赏梅，便种下了京城最大的梅林，日日钻进梅林里约上三五好友，喝着上好的竹叶青，兴致到了便写几句诗。曲水流觞，活的自在又洒脱，是京城里有名的风流才子。兄长待我很好，我想学杨家枪，爹爹不肯教我，对打打杀杀不感兴趣的他便主动去跟爹爹学杨家枪，学成之后尽数教予我。”昭昭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淡了下去，“我那时年纪小不懂事，只顾着开开心心和兄长学杨家枪……后来，后来兄长便中了毒，余生只能坐在轮椅上……”

“中了毒？”

“太医皆诊不出缘由，我爹偷偷请了江湖大夫，这才知道兄长是中了传闻中的‘化绵’，此毒只在前朝皇室出现过，如今天下有几个人能接触到这种毒呢？”昭昭冷冷说道，“原来……那时爹爹连打了好几次胜仗，在朝中步步高升，圣上不会希望我们杨家再出一位将军了。这样的想法，爹娘清楚、兄长也清楚，唯有我不清楚，竟还缠着兄长，让他快些跟爹爹学杨家枪，学成以后快点教我。殊不知……殊不知那时我缠着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让他落得如此下场的催命符！”

我惊得倒吸一口冷气，讷讷道：“圣上是这样的圣上吗？你们就这样忍下来了？可有找到什么证据？”

“没有，没有任何证据。”昭昭闭上了眼睛，“兄长出事后，我们从未将此事对外声张，可圣上还是知道了，他下了一道密旨命兄长留在梅林养伤，日日有太医看护。呵，这不过是圣上牵制我杨家的手段罢了。”她手渐渐握成拳，咬牙切齿道：“兄长遇害，没留下半点证据；将家人族亲留在京城是自古以来牵制边疆大臣的政治手段。我们什么话也说不出，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我不大懂朝局，只觉得这圣上一点儿也不圣明，杨家军盛名在外，大将军既然被欺负成了这样，何不揭竿而起反了他？自己的儿子被害，还要在这荒凉的西北兢兢业业守着凶手的江山，真是一点儿也不痛快！心里这样想着，嘴里也就忍不住说了出来。

昭昭睁开眼，抬起头来看着湛蓝的天，她明明站在我身边，可声音却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反了他？说的容易，天子若是倒下了，底下怕是要伏尸百里……倘若成了，一朝天子一朝臣，时局动荡，邻国虎视眈眈，大梁谈何稳固？若败了……”她重重叹了一口气，无力地说道：“无论成败，都是无辜者遭殃。我曾像你一样质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