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望远并没有给顾长野拒绝的机会。

他自然地搂住了顾长野的腰，俯身下来，在对方的挣扎之中轻盈地在这人的左右两颊各吻了一下，然后……

——就在这狭窄的空间挨了一拳！后脑直接撞上上铺的铁栏杆，发出“咚”地巨响！

顾长野：“我操裴望远你是神经病吧？！”

慌乱不已的青年一个劲地用衣袖擦脸。

面前这个被打了的少年则弓着腰，尽管吃力，却仍低低地笑了出来，回眸时的绿色眼瞳里似渗入了天河的星光，仿若草地里铺满碎钻般细细闪耀着。

行驶的火车进入隧道之中，在铁轨摩擦的声音里，裴望远用拇指摁住自己唇角的擦伤，轻轻地说了声：

“晚安。”

然后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铺开下铺的棉被，拍了拍枕头，仰面躺在床铺上，闭上眼睛，很快进入了睡眠状态。

站在原地的顾长野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他感觉脑子里都是老式火车发动时“呜呜”的杂音，像老牛爬坡一样限制了他思绪的流转，他想竭力平静下来，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最终他忍不住咚了裴望远上铺的空床一下，俯身咬牙逼问：

“晚你个头的安！裴望远，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给我解释！不然就给我麻溜地滚！”

……愤怒真是魔鬼，十分钟以前的他肯定想不到自己还有冲反派发飙质问的这一天。

少年张开眼，维持了大概几秒钟的缄默，平静地望着俯视他的人，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说：

“是晚安吻啊，国外的礼仪而已……你不喜欢？”

顾长野：“不喜欢！”

裴望远：“好，那下次还做。”

顾长野：“？？？？？你找揍？！”

裴望远：“这方面你可以随意一点，我不会对你还手。”

顾长野：“？？？裴望远你脑子是不是被打坏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不是…你大老远跟过来到底图个什么啊？？？”

裴望远：“图你打我，骂我，讨厌我。”

说到最后一个字，他还感觉很有趣似的笑了一下。

顾长野：？？？？？？？

他真的理解无能，他现在已经完全不知道裴望远在说什么了……这人的精神病显然已经病入膏肓，正常人的逻辑完全无法代入，也产生不了共情，顾长野简直想抱头大喊。

他感觉自己快演不下去了。

浅浅的气音在安静的室内逸散，冲出隧道的窗前折叠出皎白的光。

两人彼此对望。

绿瞳闪闪发亮，裴望远躺在床铺上，放松地看着他：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哥。”

顾长野：“就你说话的这个态度，我还问个鬼！”

裴望远：“鬼哪有我诚实。”

顾长野：“……我知道了，你跟上来就是想气死我的。”

裴望远：“哥，别那么说，我希望你百岁无忧，天天快乐。”

顾长野：“……我要是个妹子，现在就要给你气得乳腺增生，明天就可以去做手术了！”

这个人的诡异脑回路简直让他忍无可忍，为了避免说出更加不谨慎的句子，他没再看对方，深吸一口气，拉开车厢的窄门砰地在身后关上，沐浴在走廊的低气温空调里，试图冷静。

回想今天的多彩经历，他觉得自己的思路从头到尾都没什么问题，虽然不一定做了正确的行动，但至少是符合他状态的。

但裴望远这个人好像就没有思路这个东西！！！

不管是突然发疯自主把手指截断了，还是毫无抗拒之意地加入红雪会，或是莫名其妙地要跟着他走，到刚才的那个晚安吻和一堆奇怪的回答，都好像完全出自这人摇摆不定的兴趣，极其随机且不稳定，而且总是一副毫无目的的散漫状态。

——当初就不该告知他自己要跑的事！！！

顾长野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后悔这件事了。

……不想了不想了，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坏身体无人替……

心底默念着“莫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