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挺突然的……”

手忙脚乱地把扯歪的餐盘推回去，顾长野有些恍惚：

“你昨天不是还说他这个休养可能要搞几个月吗？怎么一下就变成后天出院了……？”

男人微微笑了，近如夜空的眼瞳里仿佛闪着波粼波粼的星星：

“如果没记错，我当时说的是‘几天’或者‘几个月’，裴总的运气一向不错，看来这次也是一样…不过，顾先生昨天不是还说很想见他吗？怎么看上去……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高兴？”

说完这番话，他再次举起杯子喝了口咖啡，被杯口掩住的面容，隐在因阳光充足而显得极为通透的阴影里，垂下的眼睫遮不住他眼瞳中若有所思的探究。

这态度搞得顾长野心中一紧，握了握手里的餐叉，他做出个无所谓的耸肩姿态，轻松回应：

“没有啊，就是觉得有点突然，他能回来我当然高兴，而且东先生看问题也不要太片面，每个人表达喜悦的方式都不一样，说不定我现在平静，后天看到远远，抱着他喜极而泣也不一定呢。”

咖啡杯空了，“咯”一声被搁在骨瓷杯托上，东霁雪的神色分毫未动，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是吗？原来顾先生喜欢这样表达自己的情绪，嗯…也能理解，毕竟相处了那么久，就算是异父异母的弟弟…也有亲情了，有顾先生这样的兄长时刻关心，裴总的运气…确实远超一般人。”

……这人说话不打机锋会死吗？怎么老是含含糊糊模棱两可让人猜来猜去？！

顾长野好想回他一句“关你屁事”。

但考虑到自己现在还在人家的地盘上吃喝拉撒，而且这家伙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打算让他跟裴望远见面…就算是别有目的，但也算…满足了他的心愿，的份上，这句话他也暂时只能憋在心底，没法直接说出来。

于是他只能匆匆扒几口吃的，然后端起假笑回答：

“我吃饱了，先走，回见嘞您呐。”

把餐布甩在桌子上，顾长野迫不及待地溜溜球了。

见他背影消失在旋转扶梯上，男人蓦地哼笑一声，继续低头，将报纸上的最后一个字圈了出来，随后也离开了餐桌。

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微微掀起了报纸一角，被蓝笔单独勾勒出来的字，在光照中醒目。

“裴望远”“杀死”“青豪”“股价”

“纸扇”“红雪会”“陪葬”“获益者”“黑核总部”“东霁雪”

纸页被忽然狂乱的风掀翻，滚落到了地上。

大理石地板倒映出指针的旋转，在东霁雪承诺的那一天晚上，大概七点钟的时候……七点三十五，顾长野记得很清楚。

他和东霁雪在客厅一边互相冷嘲热讽一边等待，忽然，别墅的大门打开了。

明显有过战损痕迹的商务车上，几个狼狈的保镖匆忙地从上面抬下了一个担架，接应的青月则推着吊瓶架往前跑。

原本等在门口的顾长野看到这个架势愣住了，他想上前，却被旁边的东霁雪抬臂拦住，于是推着裴望远的保镖们就这样在他的面前路过，只带起一阵寒夜的风。

后面还有抬着呼吸机的一堆人，穿着白大褂的几个医护人员也跳下商务车跟了上去。

为了照顾方便，裴望远被推进了别墅一楼的客房里。

虽然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但是顾长野情还是不自禁地跟过去看看情况，这次东霁雪没有再拦他，而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没有说什么风凉话。

兵荒马乱的布置一通以后，医护人员和保镖们一起出来，似乎要和东霁雪汇报什么，但是看了眼顾长野，又欲言又止地住了嘴。

顾长野有点不知所措，正想出声说明的时候，东霁雪轻描淡写地道：

“都是自己人，说吧。”

领头的医生于是点点头，开了口：

“裴先生现在大伤初愈，骨头部分都已经接合好了，应该不会有大问题，但是千万不要随便挪动，饮食也要以清淡为主，发物一定不能沾，他有烟叶过敏症，平时一定要注意通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