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简单地处理一下这身份不明的骨灰，其实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随便找一个久无人居的破宅子把这个布娃娃用力往里一甩也就完事了。经过一段时间的风吹日晒雨淋，它很快就能尘归尘土归土。

但唐敬言让杜航将之好好送到庙里头安放、超度。在唐敬言说起这个的时候，杜航面上倒是十分恭敬听话的，心里头却升起了那么点儿不屑之意。在他看来，那天冷血屠戮的杀神才该是唐敬言真正的模样。这样的妇人之仁，不该出现在他身上。但既然是大人的吩咐，杜航自然是要照做的，毕竟他是在唐敬言手下讨生活的，今日他若是凭着心意随便处置了这坛子骨灰，倒是一时省了事，但来日唐敬言若是问起，他还得想说辞掩盖，得不偿失。

“季泉，你来一下。”

“杜哥，什么事儿？”

“大人吩咐了件小事，要不要一块儿出去走走。”

“我也能去吗？”

“怎么不能？都说了是小事了。”

“多谢杜哥。”季泉还以为杜航这是带他出去见世面，毕竟在他看来，唐敬言会吩咐杜航做的，也许在杜航来说是件小事，但对于他来说却未必是。没想到……

“杜哥……大人这是让我们来庙里替夫人求平安符么？这间庙的香火好像不大旺啊，不然咱们换一……”

“心诚则灵。”其实说白了，杜航就是舍不得银子，同样是安放骨灰和超度，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庙肯定要比那些香火旺的大庙省银子。

“……也对。”

都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放在庙宇之上，也是一样的。不论庙大还是小，里头总归还是有和尚的。虽然和尚们被认为是神的侍者，但终究还是肉体凡胎，并未逃脱五谷轮回之苦。说白了，虽然他们身在佛门，却也和常人一般，需要在衣食住行上花费银子。

尘世的俗人们呢，有的靠手艺，有的靠祖荫……各有各的活法，寺庙的和尚们靠的基本是虔诚的信徒们捐的香油钱。

本来庙里的大和尚是打算择个吉日给这个可怜的孩子超度的，但杜航可没有那样的闲工夫和闲心再跑一趟。

“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今天就很好，您以为呢？”

“施主说的是。”掏银子的是大爷，反正什么时候换一天也是念一样的经，不会多念一遍或者少念一遍。

都说听和尚诵经能够平心静气，洗涤戾气什么的，季泉最开始的时候还努力想去听清那坐成一圈的和尚们都在念叨什么，听了半天，愣是一句没有听懂，反而觉得头昏脑涨。

“杜……杜哥，我去个茅房。”

杜航抬眸看了他一眼，看得季泉心虚地挪开了目光，看得季泉差点儿想说不然我在憋会儿之前，杜航发了‘慈悲’，“……去吧。”

如果这银子不是从他的腰包掏出来的，杜航也想去茅房暂避。听一群和尚念经，就像置身在嘎嘎乱叫的群鸭之中，一样吵，一样听不懂。大约……手沾血腥的人都没有那份慧根吧。

不知道是不是聆听了太久的梵音，和尚们虽然都已经住了口，但杜航依旧觉得耳边嗡嗡直响。到了这会儿，杜航倒是有些后悔带着季泉一起来了，这家伙说他要去个茅房，半响都没有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投茅坑自尽了呢。

这间寺庙地处偏远，如果不是原来执行公务的时候曾经借宿过，杜航是不会知道这里的，毕竟没有一个锦衣卫会是虔诚的信徒。不过寺庙不论大小，似乎都能让人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至少此刻，杜航就没想着扯开嗓门喊季泉回来。至于后来，季泉自然是庆幸他没有这般做的，或许那也是变相的我佛慈悲吧，悄无声息地给了他暗示。

杜航本没有多想，就是一边在庙里随便走走，一边看看能不能遇上也许也在四处乱晃的季泉，但走着走着，杜航渐渐收敛了脚步声。这寺庙坐落在半山腰，山上树木林立，按理该有鸟鸣虫吟，但他周遭，太安静了，这种安静很不寻常。杜航飞快地扫视了一下四周，快步闪身到了一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