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尘并非江南人，对江南的风土人情，不甚熟悉，“女儿红的来历听过，听说姑苏人家女儿出生时，便要在树下埋一坛酒，待到女儿十八，将酒取出，当做嫁妆。此酒历久弥香，包含着娘家的爱意，也被成为女儿红。不过，花雕，便不知了。”

谢览再倒了一碗给自己，“女儿十八出嫁，酒便是女儿红。女儿若早夭或者没有等到心上人，这酒便被称为花雕，谐音花凋。”

姜尘听他此语有些跟着有几分感伤，“那苏家这花雕……？”

谢览看着月亮，婉婉道来，“二十余年前，姑苏苏家家主苏又来四十岁得一独女，宠爱的不得了。同年，他酿了十八罐上好白酒，埋在屋前树下，等着为女儿送嫁。”

苏秣秣就是在苏又来的百般疼爱之下，长大的。她从小善书画，精女红，又长了一张俊俏的小脸，知书达理，自从十四岁起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然而苏又来看自己宝贝女儿怎么看怎么好，将媒人拒绝了一波又一波。

然而，爱情这种东西，并不是想拦便拦得住的。

十五岁的苏秣秣同母亲去寒山寺上香时，邂逅了韩氏公子韩霜。韩霜是当地有名的才子，十二岁便中了秀才，如今年满十六，今秋便要启程去京都赶考，大有中举的可能，今日便是跟着母亲来上香求高中的。

两家母亲寒暄时，苏秣秣与韩霜初遇。才子佳人，总是不需要过多渲染，便是适合爱情的话本。苏秣秣与韩霜也不例外。

苏秣秣的母亲见韩霜一表人才，心中很是喜欢，跟苏又来提了几次同韩家结亲之事，总是被苏又来借口敷衍过去。苏又来当时的盘算是，韩家是不错，可是今年韩霜去赶考，若是没考中，自然配不上自己女儿，可是高中了，那自己门楣便配不起了，说不定韩霜便会成个负心汉。

无论怎么想，这都不是一桩妥帖的婚事。

可是，苏秣秣和韩霜两人的情比金坚，苏又来禁不住女儿软磨硬泡，又来前思后想许久，终是勉为其难的点了头。

后来，韩霜果然中了举人。

恰逢那年翰林十三文人右手皆废，无法再写文书，翰林院额外开放了两个誊写抄录的名额，韩霜便直接入了翰林。

这一耽搁就是小半年的光景。韩霜给家中去了信，说是在京都安顿下来，初入翰林需要听的学的很多，估计要等过年才有休沐，才能再归家。

半年后，韩霜回到姑苏。满怀希望的上苏家提亲，苏又来什么都没说，只是抱出一坛酒，道，“这花凋，你我共饮一杯吧。”

原来，等了韩霜半年没有消息，苏又来怕女儿一片痴心被辜负，便在姑苏又寻了做生意的大户人家，想给苏秣秣说亲事。苏秣秣听说后坚决不从，五月雨夜，在苏又来房门前跪了一整夜，祈求父亲不要将她许给别的人家，成全他对韩霜的一片痴心。

苏又来疼女儿，拗不过她，只好允了。

可谁知，苏秣秣身子弱，淋这一场雨，竟落下了个咳嗽的病根。每年秋，总会有些头疼脑热的病在城中流行起来，苏又来没甚在意，可一次苏母带着苏秣秣上香回来，苏秣秣的咳嗽便加重了，回来没几日开始发烧，后来几个大夫看了都说，是身子底子弱，淋雨伤了肺，再染了这次的风寒，救不回来了。

好好一个姑娘，金秋十月末，说没就突然就没了。

苏秣秣去后，苏又来整日以泪洗面，自责不已。

一来他怪自己为何没有早些给苏秣秣许个人家，若是当初他不那么挑挑拣拣，早日将女儿嫁了，不让女儿生出那些情情爱爱的小心思，女儿女婿平平淡淡，相濡以沫，也是一生安好；

二来，他怪自己为什么心思不坚定，既然女儿要等韩霜，那他又为何偏要拂了女儿的意，给她另寻人家，致使她淋了一夜的雨……

一个被她捧在手心里疼爱的掌上明珠，竟被他的左右犹豫，耽搁去了性命。

苏又来一边给韩霜讲秣秣的故事，一边涕泪交加。当晚，苏又来直接将树下埋的十七坛花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