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

柳如烟坐在家中，叠着刚刚晒干的衣服。

夜色渐晚，蔡任舟一早就出了门，到现在都没回来。

她起身，正想外出去酒馆里找找，小院子的大门就被人一脚踢开。

蔡任舟醉意熏熏，脸上尽是酒后的红晕，步履仓皇的跑了进来。

一进来，他就猛的关上了大门，然后靠在了门上，大口的喘着气。

柳如烟迎了上来。

“夫君，”她低声道：“你又撞见二皇子的人了吗？”

她从林家离开后，便没再回少云楼，而是跟着蔡任舟走了。

蔡任舟不肯离开京都，她身上恰好还存了些银两，于是两人就在郊区买了处破落院子。

她自小就在青楼里长大，最大的梦想也不过是有个家，如今这家里还有了自己心爱的人，柳如烟已然满足了。

但蔡任舟不满足，他还不上二皇子的帐，离开了林家后，更是处处遭到嘲笑。蔡任舟心情不好，便终日沉迷于酒馆，每日都喝的醉醺醺的回来。

蔡任舟打开了柳如烟的手，歪歪斜斜的朝着房间走了过去。

柳如烟怔了下，又急急的赶了上去。

蔡任舟躺在了床上，长长的吐了口气。柳如烟打来了水，想给他擦擦脸，却被蔡任舟直接打开。

“夫君……”柳如烟低低的喊了一声。

“别喊我，”蔡任舟道：“我今日去喝酒，结，结果……”

他打了个酒嗝，重重道：“遇到了你的老主顾，他笑我，说我娶了个万人睡的烂货在家里当宝贝，哈哈哈哈——”

柳如烟心里一紧，茫然的看着他：“可，可是我现在已经不再是——”

“脏货永远都是脏货，说出去都丢人！”蔡任舟歇斯底里道。

柳如烟默默的坐到了一旁，听着蔡任舟破口大骂。

半响，她起身，将床上的衣物抱了起来。

这是她替隔壁邻居洗的，洗一次几个铜板，至少能赚些钱糊口。

然而蔡任舟起身，一脚踹向了她的肚子：“洗洗洗，整天就知道洗，洗这么多能有几个钱？都不够我喝壶酒。”

他顿了顿道：“今天你那个老主顾说了，你明天去找他一次，他就给我十两银子，别忘了。”

柳如烟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不去。”她说：“我现在不是妓子。”

“是不是有什么区别？”蔡任舟厉声吼道：“你忘记我还欠二皇子几万两了吗？你是想看着我去死吗？如果不是你，我又何至于被林家赶出来，林嘉嘉明明对我还是有感情的，都是你跑过去胡言乱语，才让她休了我。真是晦气，为了你这么个女子，落到如此地步。还好当初没听你胡言乱语去什么偏僻山区待着，到时候卖都卖不出十两银子来。”

他嘟囔着，一边发泄着怒气，一边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

柳如烟站在原地，感觉全身都失去了知觉，整个脑子里只回荡着一句话。

卖都卖不出十两银子……

她好容易逃出了那个地方，现在难道就要继续过这种生活了吗？

“我前几日遇到了老鸨。”柳如烟突然低语：“她说当初我跟二皇子的那一夜，不是她动的手脚。时至今日，她没有理由骗我，那时候去过我的房间的人只有你……”

只有他，才能这样毫无察觉的给她下了药。

还是他，借着自己的愧疚心要求自己去将他引荐给二皇子，为了他的事，她甚至不敢得罪二皇子，只好忍受着对方日复一日的折磨。

她不过是对他上了心，动了情，为何会落到如此境地。

柳如烟突然想起了那日在林家时林嘉嘉的那个微笑。

她突然明白了为何当时林嘉嘉就没想过要追究他们，因为林嘉嘉心里很清楚，即便她不去插手，自己跟蔡任舟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烛火微晃，床上的男子带着浓烈的酒气沉沉入睡，口中还时不时的带出几句呓语，像是在梦中也不往推卸着自己的责任，辱骂着世间对他的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