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首辅在帝王面前,向来不讲究委婉与否，下朝后，谈完朝中事务，宁首辅直言不讳的开口了。

楚元昭有一点突然,也还好,他之前希望尽早成亲,是因为空荡荡的宫殿,太冷清了。

宁首辅见帝王失神,道：“若是陛下不便开口，老臣去找林大人也是一样,自三月期满，宗室就一直在督促大婚之事,再者，帝王无嗣，朝中的大臣们并老百姓也都记挂着。”

唯恐楚元昭在婚事上拖延,宁首辅除了百官，连宗室和老百姓都抬了出来。

楚元昭心下意动，顿了顿，抿唇道：“妹妹因荣府老太君之事,伤心忧怀,眼下怕是没有这个心情。”

“天子大婚，礼节繁缛，这婚事也不是几日功夫,就能准备妥当了，至少也要几个月的功夫，纳采、纳吉、纳征、定期，五礼后,才是成婚。”宁首辅把帝王的话堵了回去。

楚元昭被噎得没话说，想了想，才说：“正好这两日要出宫，我问问妹妹。”

迟疑了一瞬，又说：“命礼部准备吧，还烦您过两日和林世叔说一声。”

宁首辅脸上这才多了几分笑意，干脆应道：“陛下放心，一切都包在老臣身上。”

官员对朝中的动向最为敏锐，特别是林海这等重臣，自同僚们隐晦的打量中，又有礼部陡然忙碌，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心中气闷，又不好对人言。

下朝后先回房中看望贾敏，见她脸色好转许多，又听说午间用了碗粥，自是欢喜，坐在贾敏面前，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朝中事，想到礼部的事，脸上带出两分来。

结发夫妻，情深意笃，彼此之间，一举一动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贾敏又是早年经过朝堂风云的，见识甚广，心神一转，低声说：“和玉儿同龄的姑娘们，有的都有孩子了，也到时候了。”

林海不忿道：“我就是恼他自作主张。”

贾敏眉目流转，笑道：“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元昭自小稳妥，定是早问过玉儿的，只是姑娘家脸皮薄，不好说出来，况且人心杂乱，一个个都盯着后宫呢，玉儿早些入宫也好。”

林海握住妻子的柔荑，贴到自个的脸，调笑道：“我们成婚的时候，可没有这么早，玉儿才十七。”

贾敏抽出手，却没抽动，攥住的手微微用力：“敏儿，嫁给我你后悔过吗？我知道，你一直。”

林海声音低沉，头一次在妻子面前，回避了妻子的目光，他怕看到不甘心，或麻木。

空气中仿佛被凝固，摇曳的烛火，窗外的轻风，婆娑树影，微熏的药香，华帐流苏的无风而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刻钟，一柱香？林海没有去看袖中的怀表，两手交握，浸了丝丝汗意，仿佛有一把手攥紧了他的心脏，屏气凝神的等待、期盼。

“遗憾自然是有的，人活着，怎会没有遗憾的，遗憾的事太多、太久，久到岁月的沉淀。偶尔记起那些前尘旧事，仿佛一场梦，真真假假，分辨不清，隔阂都能化解，在生离死别面前。不甘心，遗憾，犹为可笑，甚至近乎荒诞。我执拗的怨、恨，折磨的只有自已，真正勇敢的人，是无所畏惧的，就像孝烈皇后，就像昭阳公主，和杜姐姐。而我只是寻常人的普通一个，自以为见过高处的风景，心高气傲，不肯认命，但真正不服输的人，永远不会屈从，而我做不到，我是一个失败者，彻头彻尾，人的一生中，有太多意难平，太多的猝不及防，出乎意料，自负聪明的人，任何东西都把握不住，眼睁睁，自怨自艾的注视着指间沙流走。”

贾敏反握住林海的手，缓缓说道：“能珍惜的也只有眼前人了，我释怀，不是想开，而是正视自已的无能懦弱，正视自已的平庸，划去作茧自缚的棱角，嫁给你，我不曾后悔，也不会后悔。”

林海复杂的眸中，陡然激发光亮，他像一个毛头小子，情怀初开，莽撞大力的将贾敏紧紧抱入怀中。

贾敏面上挂着浅浅笑意，盈盈美目中，却有流光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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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之事委实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