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宫女所居的韬晦居。

何婵婵已搬到太极殿的新住所，留下的这间屋子里便没了那些讲究的陈设。素白色纱帐，一套青灰的冰纹茶具，床头放着从寒止殿离开时便带着的几本书册，桌案上摆着笔墨纸砚和一盆绿茵茵散发着生机与暖意的盆景。

贞献四年三月十二日。

今日是水千沫在御书房当值的第一天，她起了个大早，穿了一身半新不旧的衣服与其他御前的宫女一起，规规矩矩的去上值。

走到御书房门外的甬道旁，千沫福了一福，默默站在自己的带教嬷嬷——闻阑嬷嬷的身边。闻阑嬷嬷看了她一眼小声道，“警醒些！”

千沫点头，轻声道，“是！”便和其他宫人在门外等候了。

孝献帝本是很勤勉的皇帝，可是自打迷上道术，便很少上朝，吃过早饭后，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这御书房里，有时与大臣们议事，有时便自己吐纳修炼。

待到辰时左右，皇帝的步辇便到了，一双黑缎走云龙纹嵌红宝的靴子慢慢走过自己的眼前，水千沫没有抬头，这是嬷嬷特意交代过的，不能直视龙颜。

等那靴子进了门，御前的宫人们便可各安其位，各司其职。不知是不是水千沫多心，那双华贵的靴子似在自己面前停顿了片刻。

很快，皇帝便走进了御书房，水千沫松了口气刚要站起来，却听见御书房门一响，厉友名走了出来，他端着架子走到千沫前面道，“水千沫，陛下要你进去！”

水千沫顿时呼吸一紧，微微抬头看向厉友名，这位有些肥胖的厉公公一脸高深莫测，只是看着她的眼神似有着说不出的嘲讽，“听不见么？快些去吧！”

水千沫微微一福，在众人掩饰不住的诧异眼神中跟着厉公公走进了御书房里。厉公公将她送进去，便消无声息的退了出来，轻轻带上了门。

“奴婢水千沫，吾皇万岁万万万岁！”水千沫行大礼面圣。

“抬起头来！”一个略显暗哑的声音响起，发话的正是孝献帝。

千沫慢慢的抬起头去看，晨曦透过窗棂格子照射了进来，孝献帝坐在盘龙椅位上，手里把玩着一串珠子。他身穿一件银白色绣团龙五彩穗的常服，头上戴着一顶乌金黑丝编织的纱帽。容貌不凡，与傲梅一般的皇三子屠烩很是相像，只是他虽是盛年，看上去脸颊却有些松弛，眼睛下面卧蚕明显，一对眼珠也有些发黄。

“你是水千沫？”孝献帝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着她，那眼神颇为犀利。好一会，皇帝才道，“朕见过你，果然好颜色！”

水千沫才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皇帝真的在夸赞她。但是，他的这句话却让水千沫不由自主吓了一跳，更甚至手心微汗，似有一些如临危险的不好预感。她不假思索跪伏在地上道，“陛下言简意深，奴婢愚钝本不能解，只是素闻陛下仁厚，才敢大着胆子略作猜测。陛下谓之皮相颜色，莫非是相生相夺，非美非恶之意。”故意曲解皇帝的话语，水千沫是在赌，用自己的命赌。

御书房里立刻安静下来，只听见皇帝手上把玩的珠子发出“嗒嗒”的脆响。地上的金砖冰凉沁人，水千沫的心也一分寒似一分。

仿佛时间停滞了一般。

“你也读过《道德经》？”皇帝的声音徐徐的响起。

“是！小时候跟着母亲读了一些。”水千沫仍旧恭恭敬敬的跪伏在地。

“说说看，你读到了什么？”

“陛下不怪奴婢妄语，奴婢才敢言稍言一二。”

孝献帝气息一沉，还是道，“朕不怪你。”

水千沫拜了一拜道，“奴婢从四五岁上开始背道德经，那时只觉得言语艰涩，比之之前的《女戒女训》要难得多，可是怎奈母亲的手板打得疼，奴婢害怕那板子，便乖乖将那经文背得滚熟，却全然不知其意。到了七八岁上，粗通了一些文墨，便将全书通通译了一遍，自以为晓得那是劝人好好做人，教人怎样与别人或俗世相处的书，还总爱长篇的背出来与姐妹们斗书。到了现在，奴婢很是汗颜，常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