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洞穴后，拜伦看见一处荒原。

这里曾有人类生活的痕迹，也许就发生在不久之前。

“这里是……”拜伦迟疑地说。

“巴洛克斯特腹地，是母亲的故乡。”莉莉平静地说，“艾尔村已经覆灭了，那些人们的灵魂也已经四处飘散，我想来吊唁他们。”

莉莉回头一笑，“我是不是选了一个很无聊的目的地啊？”

拜伦摇摇头，他踢开树枝和石块，为莉莉拂尘开道。

他们走上一座山坡，郁金香漫山遍野地开放。

“你记得我们走进的那间酒馆的名字吗？”莉莉向拜伦介绍，“［郁金香酒馆］。郁金香是白天盛开，夜晚沉睡的花，罗斯玛在创建暗月城后，用这种花表达了他与月亮决裂的决心。”

“你连这样的事都知道？”拜伦惊讶地说，“那这里开满了郁金香，也是艾尔村的人发泄被逐出银月城的悲愤吗？”

“不是的，他们只是遗忘了。”

他们说笑着，看见不远处，有一队人马肃然站立，围成一团，里面的风景被遮挡。

他们穿着朴素的衣服，但双眼如炬，腰背笔直，看起来完全像是骑士。

“咦？”公主迟疑着，觉得有几个人的身影似曾相识。

她牵着拜伦的手，向那些站立的人走去。

随着距离的缩短，莉莉心中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快步走着，那个人的背影与她脑海中的某人逐渐重合。

她拍了拍那个人的肩膀。

那个人转过头来，忽然跳了起来，上下打量着莉莉，像是看见了一个鬼魂。

“你，你……你你……”他激动得浑身发抖。

“钱德勒骑士长（详见第四章《天下第一骑士》），”莉莉震惊地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钱德勒如梦方醒，他的眼睛瞟向了身后，上前一步遮住公主的视线，打着哈哈说：“没什么啊，公主，真是巧啊。”

莉莉更加狐疑，在她的印象中，身为骑士长的钱德勒与国王必须形影不离。

难道……

莉莉的心砰砰直跳，她松开拜伦的手，径直向包围圈走去。

这群没有穿盔甲的骑士虽然震慑于公主的高贵，但出于某种目的，最不能通过的人，就是公主。

他们在骑士长钱德勒的眼神指挥下，勾肩搭背地垒成人墙，阻挡着公主前进，却低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莉莉一笑，她回头呼喊：“拜伦！”

“在。”拜伦当然明白莉莉的心思，撸起袖子上前一步。

“借我一阵微风吧。”莉莉指了指人墙。

“明白。”拜伦随手一挥，漫不经心的［风蚀咒］在人墙的脚下吹起。

可便衣骑士们依然抵挡不住，不受控制地被吹散，然后飘到了天空。

而莉莉，就在他们东倒西歪所露出的缝隙里，看见了某个人。

那是一个佝偻的身影，花白的头发日渐稀疏，他坐在一座墓碑前，碑上无字，那个人却像是面对着这块石碑，说尽了世间所有语言。

公主也在此刻失语：“父……父亲！”

那身影一震，听见了他日思夜想的声音，却仍然不敢相信。

他面对石碑喃喃说：“玛丽安娜，我又听见了莉莉的声音。这与上了年纪无关……”

“父亲！”莉莉忽然上前，抱住国王的脊背：“是我啊，我是莉莉！”

国王回过头，擦了擦眼睛，他衰老的鼻孔开始不停地抽动。

“莉莉……我是在做梦吧？”穿着寻常衣裳的国王失去了平日的威严，变得更像一个父亲，面对突然回家的女儿，他只有词穷。

莉莉帮他擦着眼泪，心中万千感慨，经历了暗月城揭开真相的旅程，她对父亲有了崭新的认识。

“父亲，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莉莉的问题没有得到正面的回答，国王转动了身子，指着无字碑：

“这是你的母亲……玛丽安娜的衣冠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