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接上文。

未央最恨的就是纱织小姐的猫了。

与其说是恨猫，不如说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移情，真正讨厌的却是狸猫捕食吃剩下的老鼠的死尸。

“乖孩子、乖孩子……”小姐一边轻轻抚摸着狸猫的背，一边命令道，“喂，还要我多说什么吗？你们这群蠢货还不快点把老鼠扔出去，难道留着发臭发烂吗！”

一众侍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想拾起那样残破不堪的死鼠，便四处张望着，看看谁会来当这只出头鸟。

稍微年长的侍女觉得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看着小姐的脸也越来越阴沉，便开口道：“喂，那个新来的，你快点把那只老鼠捡起来扔掉。”

于是未央被众侍女推搡着上前，只好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的拾起那只死鼠。

那只死鼠半张着嘴，口吐鲜血，漆黑的眼球向外突出，也竟是有血丝在上面。它的腹部被猫残忍的剖开，将内脏撕扯出来，深灰的皮毛上也满是血污和伤痕，可以隐约看见其中的肌理以及骨骼——这一切都带着濡湿的温热，静静的贴在未央的手心里。

未央心中莫名升起了一种庄重之感，她双手捧着那只死老鼠，心说自己就要吐出来了，静静的站在那里，问：“小姐，把这死老鼠丢在哪里呢？”

“丢到湖里去。”小姐似乎恢复了她的好心情，被一个侍女扶着站起来，绕过老鼠留下的血污，好像要去玩秋千，“花子，留下打扫。其他人都散了吧。”

未央捧着那只老鼠站在血污前，看着花子提着水桶和抹布一遍一遍的洗刷地板，等着花子将地板洗干净了才走向了宅邸后门的湖。

老鼠的血，已经干涸了。如同它自身一样，已经干涸了。原本柔软的尸体，已经僵硬的贴在未央的手心中央，一动不动了。

未央讨厌它，更加恨的是那只猫。

未央并未如小姐所吩咐的那样将老鼠扔进湖里，而是出于不知什么样的思想，颇具仪式感的将老鼠埋葬在了一棵一半长在湖里，根部已经溃烂的树下。

“南无阿弥、多婆夜……”未央粘着血污和湿土的手双手合十，跪在地上对着老鼠的“墓碑”——一块用石头刻上了“鼠之墓”的木片——近乎虔诚的念诵着断断续续的《往生咒》。

南无阿弥多婆夜。

其意为——归命无量光佛。

这究竟是念诵给谁听的呢？是念诵给死去的老鼠，还是别的什么呢？未央磕磕巴巴的念完了二十一遍往生咒，如此混沌的一边想着，一边用湖水清洁了双手，也如她所念诵的《往生咒》一般磕磕绊绊的回去了。

天已经黑了。

“南无阿弥多婆夜……”川下夫人又重复了一遍，“意思是……归命无量光佛。”

她顿了顿，笑道：“我不太记得下文啦……那是许多年前母亲让背过的了，就这第一句还记得清楚些，记得点意思。”

“那样也不错了。”我帮她把木桶中的碗碟碎片扔到藤屋外面的垃圾桶里。也许是刚刚清理过吧，碎片在垃圾桶底下发出清脆但是沉闷的声响。

已经错过了晚饭的时间，花子闲坐在后门的门槛上，用树枝在土间勾画着什么，另一只手撑着脸。见未央回来了，便抬抬眼皮，困倦的说：“终于回来啦？过了用餐时间了，就你一人没来，我给你留了点饭，就在厨房。”

未央一声没吭的走向了厨房，远远的能听见花子和别人咒骂小姐的声音。

或许是对自己被安排清理血迹而不满了吧。未央掀开了放在灶台上的纱罩，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大小姐的外貌介于清秀可人与平平无奇之间：说她平凡，又让人觉得可爱；说她美丽，却没有什么出众的亮点，容易泯于众人。

非要说的话，是她那如同长在枝叶末端的红花一样红彤彤的鼻子。一众侍女们都在私底下悄悄称呼小姐为“末摘花小姐”。

这可不是什么好称呼。未央心道。她听过《源氏物语》的谣曲，末摘花姑娘因长相而遭到源氏公子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