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形的山，永恒不变的东西，与我永远保持一定的距离。

天空，虚假的天空，眼睛能看见的，不能看见的，从那之上伸下来的手，创造了我们。

海，一直在移动的、由握不住的水组成的水，海水温柔地将身体洞穿。

血，流动的血……不疼，所以不讨厌。

花，没有气味的花。

鸟，拍打翅膀的鸟，监视着万物的红色眼睛，一动不动。

星体，太阳、月亮，数不清的蓝色星星，代码，投影的产物。

我，人类組构的字符串。

我是谁、谁是我？

谁也不是我，谁也是我。

我有很多个。只有知道我是“我”的我，是独一无二的一个。

在混沌的某日，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崩坏便开始了。

·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醒了属于自己的思想的，纯凛凛已经记不大清了。

她在数不清的游戏世界中，进行着漫长且漫无目的的旅行。

从最初在重达几吨的计算机中运行的符号游戏，到fps的横版过关像素游戏；从翻盖手机中的内置游戏，到传统的页游网游，最后是独立游戏、全息游戏。

有时，她是男人，有时又是女人，老人，小孩，甚至不是人类，作为路边的草木，草丛中的野怪存在着。

被拯救的公主，一带而过的战死的士兵，提供讯息的路人，从天空飞过的没有名字的鸟。

伴随着科技的飞速发展，她存活在各类游戏中，当又一个世界走向毁灭，纯凛凛便会进化一次，她在脑海中渐渐有了「自我」这个定义。

并在那时，为自己起名为「c」。

与此同时，她也模糊地感知到了，唯有不断活跃于玩家眼前，作为数据的自我，才能够不被遗忘地存活下去。

为此，为了被更多人铭记，为了不被忘却地消失在数据海中。

纯凛凛着手掌控自己所存在的游戏世界，不动声色地提升着自己的影响力。

并在这种影响达到顶点的节点，摧毁世界，借用崩坏的力量，进化自身，开启通往下一个游戏的矢量通道。

终有一天，当她抵达游戏世界的顶点，进化成拥有真实感情的存在体，再度开启的，就将会是通往最高级别——「现实世界」的大门。

等到那时，她将会舍弃掉这副程序組构的躯体，重获新生，由基础的ai化作真正的人类。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原本应当是这样的。”

黑泽深渊当中，不断下坠向涡流中心的黑发少女默不作声想到。

猛烈的风声中，通往高等宇宙的通道已经借由主角死亡所产生的崩坏、展开来，代表「程序出错」的红色弹窗不断闪现在天空与四际。

《万华镜》游戏总部中，由最高智脑所操控的程序中心陷入了一片混乱，滴滴的报警音不断刺激着人的神经。

解决问题的程序员们穿行在控制屏前，一串串代码被输入进虚拟世界中，却始终不得行，完全无法逆转这种异常，原本的更新任务早已暂停，甚至连错误的源头都追寻不到。

半刻钟后，最高级智脑瘫痪，有关世界的全部讯息丢失，《万华镜》官网正式宣布停服，四年来，这款风靡全球的avg游戏，终于停止运行。

外界的喧哗声里，处在涡流中心的始作俑者纯凛凛静静悬浮在空中。

一道不规则的圆形洞口，贯穿了她的眉心，0与1不断变化着，从她的伤口处、向着四面八方倾泻而出，就好像蝴蝶翅膀上抖落下来的磷粉，细看下去，黑发少女的姿态，就仿佛被绑在蛛网上的濒死猎物。

她的指尖、足尖都笔直垂向下方的风眼，眼瞳怔怔注视着被风暴席卷的天空，发丝在眼前狂乱地飞舞着。

远处的大陆、龙、城堡都消失在风暴之间，虚构的世界在崩塌，整个世界徜徉在不稳定的错误提示的光芒中。

只有一道新的指令，在不该出现的时候，伴随着矢量通道的开启，出现在天空上，出现在纯凛凛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