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她口无遮拦，女子怔住，半晌后笑着横她一眼，“没礼数。地上凉，起来吧。我这儿给你备了衣裳。”

“我要回家。”女娃眼睛澄澈，满是戒备盯着她。

“这儿就是你的家。”

“我家在南蜀宁县平阳镇！”

“你家在长安盛津侯府。”

这女的是个疯子。狗儿气结，狠狠皱着眉。不料，她冲自己温和一笑，“我原以为是个男娃子，哪晓得是个女娃，让布铺裁缝做得衣裳都太素了。不过进了新家先换见新衣裳吧。来……”

身后不远处的厚帘被人从外掀来，帘未下，绿裳女子携了碎雪进来，瞧得一大一小，惊了，“小姐您怎么都在这风口站着。”

这风口一吹，皦玉捂住嘴直咳。

“小姐。”缙云忙扶着人，给她顺气。“这丫头方才送过来的，四下的人不敢进来。正想着等您醒了发落。”

皦玉回过神觑她一眼，“你打哪儿来儿的。”

丹唇外朗的丫头是身边坦荡的，此时眼神躲闪，支支吾吾，“恕寒院。”

皦玉‘呵’了一声，“你既去了大公子处，还回我这儿小地干什么，走开走开，你吓着小团子了。”

“小姐……”

二人几句言语，厚帘被人再次掀起，一处红火蹿了出去。

南蜀的风都是阴凉柔和，还从没见过这般呼冽，风雪化作千百个小刀刮在脸上。阿娘亲手纳的一只鞋逃落了，此时可惜比不上逃命要紧。

赤脚踩在初雪地里，冰凉钻心刺骨般。

“抓住她！抓住她！”

身后十来个人后头大喊，游廊庭院的纷纷加入行列。曲折绕绕，跨过一道远院门，二三转后，后头乌泱泱追跟一圈人。

狗儿跑得喘气，脚上被困了沙袋似的。焦急边跑边环顾四周，这什么破宅笼子，假山石道十指多，连门都舍不得多安个，人倒是一波一波来。

哐当一声，陡然撞上一处坚硬又软的东西。

还没来得及后退，两脚腾空，被人扯着带着往上。倏然对上一张放大的脸。这……目光不耐、凶狠。

“四公子仔细些，她咬人可疼了。”这小泥鳅跑得太快，一群人追得气喘吁吁。

皦玉贴身婢女从奴仆中跑过来，行礼急道。

沈赫急着往屋里走，他素来是极爱净的，下了朝便往琅邵院来，猛得一红毛东西撞上来，此时身上惹了灰雪，污了去见皦玉的心情，“什么玩意儿，”

梭安道：“回公子，是南蜀送来的。”

沈赫方才了然。皦玉今儿孱弱多病，祖母便让人去外省寻了个冬日生的孩子来，说养在身边，时日久了，能驱邪去病。细认手中丫头，眼眸全是未收服的桀骜不驯。这样的蠢东西还没教养好怎可在皦玉身边，他越发怒不可遏，“既是南属来的，大哥不是说扔到祠堂三日吗，谁给放出来了！”

婢女怯怯道，“是……二小姐。”

闻此人，沈赫气势低了两分，随即看着手中小孩嗤之以鼻，“一个乡野毛孩，惹得满院人跟着追，若是吓着屋里人本世子把你们皮给剥了！”

额头被撞青疼的厉害，揪住领口的这少年倨傲冷漠，狗儿急不可耐直对着那手掌虎口咬下去。

少年早有反应，蓦地，狗儿下颌被紧紧牵制，上下牙齿合不上，狠灌了两口冷气，“咳哧…”

这力道大得吓人，被迫对上阴鸷眼神，“咬人？本世子拔了你牙。”

后背冷不丁打了个哆嗦，宽袖带过的风挥在脸上，生疼生疼，狗儿本能反应地闭眼。

“赫弟，住手！”

身后急急一道女声。

怯睁一知眼，比自己脸还大的掌还未落下。近在咫尺，能看清这掌心纹路纷乱无绪。

再巡声望去，沈皦玉披了银狐轻裘披风，绝世独立站在那儿瞪眼厉呵。沈赫脸上有了笑，摔下女娃，急急走了过去，面上赔笑又急，“皦玉，外头寒冷，你怎出来了？”

沈皦玉双手推开他，直奔被他摔落在地的女娃，扶起她拍了拍身上，“有没有摔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