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了将军府正门。
云脉早就等候在此，放下脚凳后扶了老将军一把，夜色已深，再过片刻更楼也只剩敲鼓声了，这会儿才回来，想必在宫中遇到了不小的事。
“继夫人和景曜少爷已经睡下了，屋里已经烧好热水，继夫人吩咐了奴婢，待老爷回来后便叫她起来，老爷——”
还没进门，那椽华堂的小丫头已经冲上来说这一大段子话，颇有些担心尹默误会什么的意思，那目光还不停往尹珏城和云初然身上晃。
主家被扣留在皇宫，当家祖母却在屋子里睡得正香，听起来便是极为糟心的一件事，但尹默倒好像丝毫不介意，只是被那丫头鬼鬼祟祟的眼神看得烦闷。
“行了，人既然睡下了就不必喊了，云脉，送少将军和少夫人回房，早些休息，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丫头大惊失色，还道是自己惹怒了老爷，脸色惨白地逃了开去，可想而知等会又要给严淑惠说些什么。
云初然懒得搭理，跟着云脉快速回到了柏轩楼。
一到柏轩楼，尹珏城就直接上了二楼，连个招呼都没有给云初然打，把墨韵看得怔怔地，还道是两个人又吵了架，左右瞧瞧也不敢说话，只叫人抬热水进门梳洗就是。
关上门，兰新就忍不住道：“奇怪了，少将军怎么走得这么着急？好像在躲着小姐似的。”
“他可不就是在躲着我吗？”云初然毫不意外，想到方才尹珏城那风一般窜上二楼的身影，嘴角便不由一挑。
“为什么啊？”兰新边替她更衣边问。
云初然正拔了头上的簪子，闻言便笑，“还能为什么？不好意思呗，你又不是没有见过在我那小药庐里看病的人，讳疾忌医的也不少，一旦发现什么怪症，连话都不敢多说。”
兰新讪讪，“但小姐连他的身体都看过了，少将军这会才想起来害羞，是不是有点太迟了？”
云初然：“……”谁看过他身体了？谁？！
她轻轻瞪了眼兰新，叹道：“身上百千折磨，抵不过心上一点侮辱。不一样的，兰新。”
以人血为药，这事一旦传出去，他尹珏城便会成了旁人眼中真真正正的“阴人”，彻彻底底被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永远也无法翻身。
兰新似懂非懂，在南疆的时候，她们已经看过了千奇百怪的病症。
说得难听些，少将军虽然身中蛊毒，但至少看起来衣冠楚楚、神识清明，看在人眼中也是个顶英俊的公子哥。可她们见过的有些人，尊严和神识都已经在病痛的折磨下荡然无存，生活一塌糊涂，就连温饱都成了问题，早就生不如死了。
尹珏城的情况虽然严重，但仍旧不到不人不鬼需要难堪的地步。
云初然也很是淡然，只是沐浴之时，看着手上的伤口，便总是不自觉地想到尹珏城接过手帕时眸中一闪而过的狼狈和阴翳，好像整个人的精神都被抽走了三分。
一个早就被病痛折磨了十几年的人，早就习惯了别人小心翼翼眼神的人，却在她发现他需要以血镇神的时候，露出那般痛苦的瞬间。
明明在马车上还能强做镇定，回了柏轩楼却到底还是坚持不住了。
气血沸腾，狂躁不静，长此以往，总会耗尽身体里的元气，那血……是用来续命的吗？
“好了，”云初然起身，白皙柔滑的手臂搭在浴桶上，微微皱了下眉头，“拿衣服过来，我上去看看。”
兰新一愣，“现在吗？”
云初然点头，“去看看他的情况，总不能让人死在我眼前了，否则我们还怎么在将军府混下去？”
兰新“哦”了一声，忙取来衣服和披风，云初然揉了下手臂，让她下去休息，自己一个人上了二楼，还没走近，就听到了尹珏城压抑的低吼。
“拿开！”他痛苦地咬牙，额上青筋暴起，死死瞪着云脉，杀意了然，“我说，把它拿开！”
云脉急得上火，不明白怎么今日尹珏城如此排斥喝药，却又不敢真的听话走开，只能再劝，“主子，您这又是何必呢？这么硬挺挺地折磨自己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