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是十分和睦的父子相见，最终竟然以不欢而散而告终。
楚王世子走到院子中时，整个人都还有些恍惚，以致于踩到了地上散落的小石子，就要摔到地上。
一只苍老而有力的手在他手肘上轻轻托了一下，这才让荀玉摆脱了摔下去的窘境。抬头望去，正看见程老尚书和蔼而深沉的双眼。
“世子，可是和楚王闹矛盾了？”
楚王世子苦笑了一下，顺着老尚书的力道站了起来，两手掸了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唉，谁说不是。父王不肯听我的劝，说是要舍身取义，好让安王迷途知返。”
“我也知道江南不能乱，可是安王从先皇还在的时候就不服当今天子，后来更是杀了文懿公主夫妇，双方积怨已深，早就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这一切，又怎么能是父王一个人就能化解得了的？”
好端端南巡盐政，怎么就成了如今这样？
无非就是赋税的问题，叫人补上就成了，这么还牵扯上当年文懿公主夫妇的陈年旧事，甚至连安王暗中截下财政、兵器，来装备自己手下私兵，准备谋反一事？
楚王世子只觉自己的嘴都是苦的。
“世子不该这样想，凡事都有一线生机。”
程老尚书深深看着面前尚且有些青涩的少年，心中感慨不已。
今上当年夺嫡的时候更是凶险，好几次就要与皇位失之交臂。他当年支持今上，好几次都被人进谗言贬到了穷山恶水去，差点就丧命在任上。更别说后来先皇和今上矛盾激化之后，被幽禁于罗汉寺整整七十二天，皇位差点就直接传给了安王。
于是这才有了天家兄弟的这般生死大仇，以至于连平时和兄弟俩无冤无仇的文懿公主都被卷了进去，白白送了性命。
现在，又轮到了楚王父子来做这个炮灰了。
……
“那……”楚王世子显然会错了意，“世伯可有法子破局？按照祖制，一品宗室亲王只能够有三千兵甲，要是再多蓄私兵，当以谋反论处。除了亲王护卫，各地还有校尉郡兵，总不至于所有人都被安王给收买了吧？”
还没等老尚书反驳，他自己就喃喃着推翻了这一猜想。
“不行，既然安王已经打定主意要发兵夺取天子之位，那一定会有所准备。安王被封到江南已经有数十年，江南官场早就被收买得差不多了！既然想要谋反，那他怎么会放过官府手里的兵马？”
就算是他登高一呼，各地云集响应，但大军开拔，难道不需要粮草民夫，不需要中道休息，直接就能不饮不食，不眠不休地替他作战？
现在看来，安王就像只蜘蛛，早就在江南地带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着朝廷派来的使臣落入网里。
哪怕他和父王再是不不小心，也难以找到一线生机。
逃回去？那些被天子下了诏斩首的巡盐御史就是最好的榜样。
竟然是个无解的死局。
楚王世子浑身僵硬地站在庭院里，一时只觉天地之大，竟无他们父子容身之地。
程老尚书宦海沉浮，人老成精，如何不知天子和安王打的什么主意，但他也不希望世交的楚王一脉就此断了嫡系，便安慰性地伸手轻轻搭上了楚王世子的肩膀。
荀玉浑身一颤，却终是没有推开。
“世子。”
程老尚书轻轻在他耳边道。
“天子下诏命楚王南巡，却并没有命令你也前来。你如今，当有取舍了。”
荀玉索性转过身，背对着程老尚书。
“世伯此话说得没错，但是……我可不是那等无情无义之人，竟然连自己的父亲都能忍心抛下。荀氏数代传承，百万家资固然令人眼红。可对我而言，那些东西，连我至亲之人的一根毫毛都比不上。”
“世伯冒险收留我们，也随时都有杀身之祸。您功成身退，正是含饴弄孙的时候，何必再来陪我们父子冒险呢？”
望着楚王世子萧瑟的背影，程老夫子一时也默然无语。
……
一道白影倏忽之间就飞进了屋子，要不是曹平早就习惯了对方高来高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