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那几个外命妇，分别是庐江周氏、江左陆氏，还有舒城的孙氏的人，都是些在江南扎根了数百年之久的庞然大物，可谓是本地的地头蛇了。
在江南地界，朝廷派来的王爷钦差是强龙，那这几家就是本地的地头蛇。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就连安王楚王，也要对这几家客客气气的，以免招来这几家反噬。
那美貌妇人回头凝眸望着诰命夫人们远去的背影，过了一阵，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了剩下来的人身上。
又是美目流波，巧笑倩兮，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奴家本是画舫上卖唱的歌伎，幸得王爷宠爱，迎进府中，诸位夫人叫我荔枝就好。”
竟然能从歌伎爬到侧妃这个位置，还让王爷提前把侧妃仪仗赐了下来，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
傅抱月把手上端着的茶碗又往上抬了抬，遮住自己大半张脸后，左右看起周围人的表情来。
果然，纵然没有立刻离开，大家伙的脸色都是大同小异的很不好看。
这世上又有谁，明明有了朝廷正经钦封的诰命，能甘心给一个身份卑贱的歌女行礼呢？也只有她这个在市井里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怪胎，才能够心平气和地看着这一幕吧。
面对着形形色色的不善眼神，荔枝看上去也不恼火，继续用娇柔的嗓音道：
“再有一炷香，奴家就要带诸位前往灵堂哭祭去了。各位远道而来，可要抓紧时间保重身体，桌上有些糕点，夫人们赶紧用了吧。”
……
哭祭是项复杂的技术活，既要保存体力，又要哭得哀伤，不让人瞧出来自己根本没有半点哀伤之情。哭的时间上，更是少则一盏茶，多则一个时辰，这么连绵不断的哭下来，体质不好的人一场下来，直接晕过去都有可能。
站在装饰华美，连墙壁上都用金银粉绘了伏羲女娲二圣引导升天图的灵堂里，傅抱月和堂妹采薇对视一眼，各自从袖子里掏出涂了生姜汁液的手帕。
眼睛被这么火辣辣的一刺激，泪水就这么不要钱地涌了出来。
整个灵堂里过来哭祭的男男女女顿时也扯着嗓子干嚎起来，一时间，有捶胸顿足的，有边哭边叹气的，还有的一边哭，一边借着帕子的遮掩偷偷和人交换眼神的……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小小的方寸之地，顿时就演变成了群魔乱舞，鬼哭神嚎。
傅抱月脸上一边淌着眼泪，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前方。
论品级，楚王是当之无愧的正一品，而将来要继承王府的世子则是正二品，远远超过了在场的所有人，故而哭祭的时候，除了楚王本人，还有某个不知为何极得楚王宠爱的美人，都是跪在地上哭的。
傅抱月身量修长，微微抬起下巴，就直接看见了摆在堂前的棺材和楚王。
楚王本人穿着一身颜色深沉的石青色团龙袍子，长得也是仪表堂堂，颇有威仪，也许是身上有伤的缘故，每哭一会儿，额头上就要冒出细细的汗珠。而这时候，身边那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荔枝，这时候就会拿出帕子来，耐心地替他擦去额头的汗珠。
不知为何，傅抱月总觉得他身上有种淡淡的违和感，就像是一只猴子穿上了原本属于人的衣服一样。
傅抱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种想法来，细细观察了一阵子之后，她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哭声。
她上辈子从出生起到上吊身亡，就没过多少天好日子，耳边听到的大多是些各种各样的哭声，久而久之，她也练就了一番察言观色的本领。
楚王的哭声虽然大，混在整个灵堂的鬼哭狼嚎里也不显得突兀，但傅抱月就是有本事从这么多道嘈杂的哭声里把它准确地分辨出来。
在时断时续，看似中气不足的声音里，根本就没多少伤心的意味在里面，反而是隐隐有些惊慌。每当荔枝给他擦汗之后，声音总会更大一点，再大一点，仿佛是在畏惧着什么。
就连眼神，也不自觉地时常飘向灵堂里静静摆着的棺椁。
……
棺材里面有问题，不，是本身楚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