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傅府门口的时候，天上的月亮早就爬了上来，跟在孙千总身边的小厮大着胆子看了他一眼，只觉他整个人都埋在了阴影里，只有两只眼睛在黑夜里闪闪发亮。
“老爷，咱们就这么回家了？”
孙千总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当然是回去，不回去，老爷我还能去哪儿？”
“不不不，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小的是说，老爷今儿不去楼子里找琴姑娘？姑娘这几天，天天都在……”
话还没说完，小厮脸上就多了一口唾沫，沿着面皮缓缓滑落下来。
“我呸，老爷现在要的是儿子，儿子懂么？她一个楼子里卖笑的婊·子，能给老子生儿子？就算是生了，那是不是你老爷我的种都还不知道呢！你说，你是不是私下里收了老鸨的钱，让你领着我去把身上的银子都花光？”
那小厮一听孙千总的语气不对，不仅连连赔罪，顺带还把包袱里还没捂热的银子给递了出来。孙千总收了人家的钱，这才给了他一个白眼，算是轻轻放过了。
小厮长舒一口气，再不敢说什么“琴姑娘”的好话，转而马屁连篇：
“老爷，今天您到这儿来，就是为了把这家的姑娘弄到家里去？刚才我也看见了，模样长得比琴姑娘还好看，老爷这么俊朗威猛的大丈夫，能娶她进门，那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话算是说到孙千总心坎儿里去了，浸在昏沉夜色的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兴奋神情。
“还别说，这家伙看着是个窝囊废，生出来的女儿倒还不错。可要老子再等一年，那就是做梦！”
孙千总回过头，手里一下一下地把马鞭敲到手心里。
这个傅老头，滑得很，推说什么正在守孝，要等人除服之后再抬到他家里去，明明就是想趁这一年时间再多接触其他人，好四面下注！
不行，他得赶紧把事情敲定下来，这么漂亮的小美人，可别便宜了别人。
“你，赶明儿到街上去走走，就说，傅家的员外大人，想要把他家的大女儿嫁给老子做妾！听明白了吗，要说得越夸张越好，但是不许把人说得太漂亮，明白了吗！”
孙千总再是个粗人，也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纳进门的小妾，要是太漂亮了，自家恐怕还不一定能保住。
夜渐渐深了，雾气渐渐在青石路上凝结成霜。
他牵着马在街边悠悠走着，腰挎长刀手执长矛的巡夜卫兵看见他，也只是微微点头，接着就视若无睹地走了过去。
……
孙千总就这么一路带着小厮牵着马回到家里。
孙千总早年娶的正室见他这么早就回来，反而颇为惊讶，一边给他卸下外衣，一边问起他这么早就回来的原因。
当初孙千总还是个行伍小兵的时候，就娶了正室的魏太太回家。这魏太太相貌平平，出身更是不堪提起，就是个田间地头挥舞锄头的农夫而已。
孙千总本就有些嫌弃她上不得台面，再加上成婚多年，始终一无所出，于是孙千总就更加厌弃她，时常整夜整夜的不着家，跑到秦楼楚馆里找红牌厮混。这一次还没到半夜，他就回来了，怎么不让魏太太惊讶不已？
孙千总懒洋洋地伸展双臂，方便她把衣服脱下去，道：
“你这是什么表情，老子不就是去傅家那儿，定了个亲吗？”
他连随身佩戴的雁翎刀都放在那儿，当做定亲之物了，只能等聘礼送过去的时候，才能重新赎回来。
谁知魏太太一听，整个人就炸了毛，随手把手心里捏着的玉佩就扔到了地上，大哭大闹：
“你是不是要休了我，好娶别人家的女儿？我当初跟了你，简直就是瞎了眼，还不如跟个老实巴交的人，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就算了，说不定现在连孙子都抱上了！哪像现在，跟着你这个嫌贫爱富的东西，受了半辈子嫌弃不说，膝下连个儿女都没有！”
孙千总也是勃然大怒，把刚刚脱到一半的外袍扔到了地上，扬手把魏太太扇到了地上。
“你要是觉得瞎了眼，那你现在就把眼睛给熏瞎了呀。狗东西，要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