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说得很是，只有咱们自己的根基打牢了，才是很的好。不然的话，就算别人能送再多钱来，那也是一时的浮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收回去的。”
傅抱月重新从桌子上挑了只画笔，点在鱼眼睛的位置上，转瞬之间，一张活灵活现的鲤鱼戏莲图就画好了。屋里的下人把画揭起来，放到另外一边晾干，随即又拿过了一堆厚厚的账本，堆在桌子上。
画画不过是消遣，而真正要紧的事却是管家。老太太临时之际有遗命，家里的银子不能让宋氏和没有正式名分的郑氏擅动，但看看账目总还是能行的。
如今老太太去了，宋氏难免又要抖起来，往后还有的纠缠，她正是要趁着目前宋氏被傅老爷打压的东风，先把自己的威信在府里立起来，往后做事才能少掉许多掣肘。
她把身子放松，靠到椅背上，任由身后的柔荑伸过来，不轻不重地按压着头上的穴位。虽说是闭着眼睛，但她脑子却没闲着，顺口又问了几句外面铺子里的事。
从前和青雀五叔一起开办的古董行当现在有些艰难，平时来买东西的富商大贾也没多少了，脑袋上有乌纱帽的更是没多少，就算要来买，也是拿了东西就走，全然没有声张。反而是老太太遗留下来的那些卖杂粮杂货，卖布匹成衣的铺子生意还好。
傅抱月敏锐地意识到江南地带怕是会有些变故了，就索性叫青雀去通知她五叔，让最近收敛着点。
这些手里有点闲钱的人要不是和官场上有牵扯，要不就干脆是本地大族，消息灵通得很，他们的态度变化，是能反映出一定问题的。
……
“姑娘果真是神机妙算，铺子里每月盈亏都是不定的，兴许上个月卖得好，这个月就亏了，咱们都看不出什么不对的。单单是几个月亏了，姑娘就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
青雀一边给她揉脑袋，一边笑。
“奴婢前几天才和金鸳姐姐学了一个成语，叫‘一叶知秋’，一叶落而知天下秋，奴婢原本还以为这种人是极为少见的，直到现在才明白，这不就是姑娘的神机妙算吗？”
这话要换成是别人来说，傅抱月一准以为是在含沙射影的讽刺她，但青雀则不然，她一来是伺候她的老人了，二来嘛……实则也是青雀此人悟性着实不高，叫她在屋里鞍前马后的伺候人还好，但要是把她放出去主管一地，就又有些不足了。
但是这一点，金鸳和姜嬷嬷就比青雀强得多。
傅抱月笑了一笑，对青雀的阿谀奉承不予置评，反是转开了话题，说起了新得的铺子和田庄的问题。眼下江南气氛有些不对劲，还是小心为上，绝不能行事太过张扬了。
一刻钟的时间疏忽过去，傅抱月睁开眼睛，整个人从美人榻上坐起来，伸手翻开了桌上堆叠的账本。难以计数的白纸黑字从眼前滑过，傅抱月一目十行地看着，忽然眼前一顿，手指在书页上划动着，口中无声念着几个数字。
啪——
某个账本猛然被她合上，旋即又掩饰性地重新打开，傅抱月目光微闪。
先是二百两银子，后来又是三百两银子的花出去，也不知道做了什么事，最后竟然还没派人给抹平，就这么大喇喇地记在上面。
麻衣素服的傅家大姑娘垂着眼睛，不动声色地翻过了账本的这一页。
……
程老尚书别院。
几个白袍卫探头探脑地越过门槛，走了进来，他们是来向将来的楚王殿下报告的。
不日就要袭爵的楚王世子正在房间里面安坐，闭着眼睛仿佛是在养神。不知道为什么，面上的气质又似乎和往日不同，仿佛更多了一些成竹在胸的笃定和安然。
几人出门在外，并不了解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你看我，我看你，彼此用眼神交流了之后，才终于有人鼓起勇气站出来。
“公子，属下来给您复命了。”
荀玉原本正在假寐，闻言立刻就睁开了眼，看见是这几人之后，眼中锋芒渐渐隐去。
“原来是你们啊，事情办完了？”
“回公子，事情办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