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总是能说中。吴邪在他面前根本无所遁形——但他们谁又不是如此？胖子有什么表情的变化，吴邪就知道他又有了什么坏主意；张起灵即使只是眉尾的轻微一抖，吴邪也能懂他的想法。是无奈，或者还是赞同……他们对彼此已经太过熟悉，熟悉到似乎已经从灵魂上融为了一体。
“小哥，你要不上来睡吧。”吴邪说，“别躺地铺了。”
张起灵没有丝毫迟疑，抱着自己的被子起身。吴邪往里面挪了挪，给他让出来一半的空位，让他能够躺下。
“我的确在想事情……”待张起灵躺好之后吴邪才开口。他面向墙壁躺着，背对着身后的人，“关于那个计划。”
“我以前也思考过类似的东西。”吴邪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面响起，显得尤其孤独，“整整十年，都在不断的想。每一天过去，我闭上眼的时候就会情不自禁的在脑子里面开始过滤，每一个细节我都安排好了，预演了无数遍。”
十年。
一个习惯的样成，只需要连续的二十一天。但吴邪在那十年里面，每一次睡眠都是迫不得已。
那是几乎已经刻进他骨髓中的东西。
所以当这一切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时，吴邪自然而然的被过去的灰暗和绝望所笼罩。
“我知道，这一次有很多的时间，也有很多的帮手。毕竟你回来了……就算我的堂口和当年相比根本不成气候，但这些都不重要。”吴邪慢慢道，“我只是……还不适应，一时之间没办法调整过来而已。”
他蜷缩成一团。
“小哥，你也不必听胖子的，就让我这么过上两天，呃，最晚一个月，一个月时间吧，我就能调整好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快要彻底融进夜色的黑暗里。无力。张起灵能够很清楚的听出来里面的东西——吴邪的声音里面裹挟着太多的无力。
并不是他自己没有能力。只是，他将太多东西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别想了。”张起灵说。
他从吴邪的背后靠近，把他整个人搂在怀里。
张起灵的体温一直不太高，但就是这种奇异的温热，让吴邪整个人都瞬间平静下来。
只有三个字，但吴邪从背后的热源感受到了更多他未曾说出口的东西。
别想了。不用在意这些东西。
别想了。好好睡觉。
别想了。我在。
“……嗯。”吴邪闭上眼睛，唇角有一丝微笑。
他何必去强迫自己。
张起灵已经在这了……他绝对不会再失去他了。
黑夜寂静，情感悠长。
吴邪在一个从未待过的怀抱里面沉沉睡去。原本纷杂无比的大脑几乎是瞬间陷入休息之中。他已经很累了，之所以睡不着完全是强撑着，不停给自己施加心理暗示。但张起灵的气味，他的声音，他的温度，从所有的角度都在告诉吴邪：这里很安全。你无需担心任何事情。
而那个第一次主动靠近的人，也在感受到怀里那人平稳的呼吸后，彻底放松了自己的警惕。
这是一次，两人都未曾享有过的完美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