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卿凝摊开手掌，对着日光，看到扎进自己掌心的木刺，忍着疼地把木刺一个个拔出来，脸上的眼泪混着煤灰冲刷得一道黑一道白的。
李卿凝坐在施粥棚边上，沉默又平静地看着旁边在排队领吃的人。
都是流民出身，这些人枯瘦得可怕。
这里条件艰苦到让李卿凝无法想象，也同样让她无法理解这些人的生存方式。
“姐姐，快喝吧，下午我们要去照顾刘婆婆他们。”妞妞小心翼翼地端了一碗粥过来，说是粥，几乎不见米在里面。
李卿凝在宫中都挑食，更别说让她喝这种粥了，她摇了摇头，道：“我不饿。”
要说没有任何怨言是不可能的，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无法接受，粗糙的衣服布料磨得她全身都疼，背柴和捡柴火的时候，手上也被木刺扎到，肚子饿的时候，没有常嬷嬷给她准备的绿豆粥，只有这种看不见米的汤水喝。
但是，在看到芝麻这三个孩子都在经历这些，李卿凝说不出任何抱怨的话。
妞妞坐在李卿凝边上，怕粥冷了不好喝，便自己端着喝了起来，像是在喝什么山珍海味似的，“姐姐是不是不喜欢喝这个？”
李卿凝看了看妞妞，点了下头。
妞妞笑着道：“那等会儿我让虎子去厨房偷一个刀叔的馒头给你，馒头可好吃了。”
李卿凝皱了皱眉，捏着袖子也不嫌脏地给妞妞把脸上沾的汤水擦干净，道：“以后姐姐带你吃肉。”
“真的吗？！”
“嗯，等姐姐出去了，就给你们好多钱，让你们不用干这么多活，也不用抢别人的东西，还可以每天都可以吃肉。”李卿凝天真地想着，等萧珩来接她的时候，让萧珩把山寨里的这些流民都放进城里，安置好。
一路南下过来，李卿凝看到的流民太多了，这些山寨里的都还只是一小部分。
或许等之后回宫了，她还可以让小皇弟想想办法。
总归是不忍这么多人在她的国家受苦。
虎子和妞妞后来还真给李卿凝偷了个馒头来，只是两人脏兮兮的小手一按，白净的馒头上就沾了一抹灰。
李卿凝：“……”
妞妞和虎子还没发觉李卿凝的迟疑，像献宝似的道：“姐姐快吃吧，不然下午会饿的头昏眼花的。”
李卿凝接过馒头，两双灼热的视线让她实在无法忽略，抬眼就能看到妞妞和虎子冲着馒头瞪得铜铃大的眼睛，虎子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李卿凝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在宫里下人都不会吃的馒头，在这些流民孩子眼里却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我吃下这么多。”李卿凝一边说着，一边把馒头撕成三份，自己拿了最小的那一份吃，剩下两份分给虎子和妞妞。
虎子和妞妞年纪小，心思浅，也没多怀疑，接过馒头就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李卿凝勉强地嚼着小半个馒头下肚，对上虎子和妞妞的眼神，莞尔一笑道：“很好吃，谢谢你们。”
妞妞撒娇似的趴在李卿凝膝盖上，稚嫩的声音说道：“姐姐笑起来太好看了，是仙女呀。”
李卿凝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直白的夸她，不禁有些脸红，但是脸上抹了煤灰，也没人见得到。
“对了，怎么不见芝麻？”李卿凝看了看四周，都没见着芝麻的人影。
“芝麻哥哥肯定在练武场。”妞妞凑到李卿凝耳边，小声告诉她，“芝麻哥哥可厉害了，他上次还说以后要跟着刀叔上战场，打坏人。”
“打坏人？”
“嗯，芝麻哥哥说京城有个大坏人！”
李卿凝怔愣了片刻，忽地想起之前猎户娘子说的那些话。
父皇尚未驾崩前，做了许多蠢事，当时她和李怀安已经从永明宫出来，接到母后身边养着，所以对父皇追求长生不老药的事情也略有耳闻。
父皇在宫中建了金佛金塔，请了道士，还听萧珩的话想要建造惊世巨轮，又下令全国开渠，劳民伤财。
这些流民正是因为此事不得不背井离乡的百姓，后来父皇驾崩，开渠的计划搁置着，这些流民该何去何从也无人问津。
京城的大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