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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一轮巨大的淋淋漓漓的血色残阳斜掩西侧林梢,将天地万物皆辉耀作了满眼熔化了的铜汁色彩。

以构林关为中心,东西十余里,南北二十余里,连绵起伏的丘陵岗坡间,纵横交错的河道流溪中,遍地都是飘落的破旗烂帜和损毁的战车兵械,战火余烬未熄,黑烟柱柱腾空;血战而死的兵士尸体交头叠股,有的额头中箭,有的颈间被刀,有的腿臂断残,又有的相拥相抱,同归于尽,更有的嘴巴大张,空洞的眼睛瞠视着蔚蓝色的天空;所幸此时田间新麦刚刚收割净尽,秋苗又尚未耕播出土,倒也免遭了一番蹂躏糟践。

又有几匹失去主人的战马鞍鞯残破,缰辔断缺,或垂头伫立,或踽踽徘徊,偶尔轻顿蹄脚,打个响鼻,仰天长嘶一声,突然往返奔驰数圈,之后复又返回原地作孤独凝思状,更增添了这悲凄惨烈的氛围。

终于,血红色的残阳仿佛不忍睹视这一幕幕的人间惨剧,悄悄隐没在了浓重的乌云后面。

“呜,”远远的,一声凄厉的笛音突然响起,呜呜咽咽的贴着地面,和着悲风,在苍凉幽冥的战场上空浮荡,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宛似一支绵绵不尽的挽曲悲歌萦绕耳畔,直令听者觉得阵阵寒意拂面扑来,心头不禁升起丝丝缕缕的感伤。

循着笛音,涉过两道澄澈清浅的小溪,绕过几株枝枯叶凋的村树,便可看到一座被战火焚毁大半的房屋脊上,吹笛人正一腿支起一腿半蜷的孤独斜坐,双目微闭,横笛唇间,十指按着音调有节奏的此舒彼蜷,此起彼落着;残阳光柱透过云层斜照过来,给他的身体涂抹上了一层绒绒的虚幻色彩。

隔着数堵被战火熏得黢黑的断壁残垣,又有一人头枕双臂,脚蹬碎砖,仰躺在一座少半已经坍圮的房顶瓦间,却是两眼望天,片言不发,唯半截草茎叼于嘴角,漫无意识的转来转去。

吹笛人正是百面郎君夏宜春。此刻,他振臂甩了甩笛孔中的水泡后,将笛管细心的装于锦囊之内。听笛者江柏春仿佛依旧沉浸于由笛音营造而出的凄怆幻境当中,良久方才翻身坐起,远远的传音过来:“噫,哥哥笛音何其悲而恻也!”

夏宜春将锦囊挎于肩后,语音怛然:

“贤弟,数日以来,你我机关算尽,徒劳奔波,终了也没能完成师父遗愿,阻住赵珏叛乱;便是寻访秦王廷美以说赵珏息兵一事,也并无半步进展,实可谓寸功未建。如今战事已起,村村着火树树冒烟,叛军所过之处,百姓流离失所,村落十室九空。——大丈夫生逢乱世,不能仗七尺虎躯,提三尺青锋,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每每想来,心下实是愀然无欢,唯有借笛消愁了!”

江柏春素性洒脱不羁,心无芥蒂,略一思索后正色劝道:“凡事既要尽人事,还要看天命。目下战火虽然燃起,仅仅蔓延襄邓一带而已,遭难百姓尚不算多;至于吴越和川蜀等地叛乱,更不过疥癣之疾罢了。”

江柏春略一停顿,继续侃侃语道:

“至于哥哥所说寸功未建一事,小弟并不苟同,至少我们不是已将欧阳忠雄洞庭总寨的地图绘出,暗中送予朝廷了吗?如今叛乱方起,事尚可为,愿你我兄弟联手,勉尽薄力。小弟便不相信,凭着你我兄弟的聪明才智诡谲机灵,凭着那么多的江湖豪杰同仇敌忾,联手相助,竟不能干成这番大事?”

夏宜春于冥冥薄暮中点了点头。他的心中,半是因未能阻止赵珏叛乱而烦恼,半是因雯雯郡主前往西山欲嫁孔庆雄而失落。此刻听完江柏春所言,夏宜春苦笑一声,目视西山苍凉晚霞,娓娓言道:

“贤弟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看来哥哥确实有些太过消极了。目前唯一能让哥哥感到慰藉的,便是我们及时传书,使得杨凌风、周志荣等人免遭了欧阳忠雄的荼毒;否则哥哥可真是百口莫辩,虽万死亦不足赎罪了!”

夏宜春言毕,从身侧拉过一个硕大的牛皮酒囊,双手捧于鼻前端量许久,道:“本朝太祖皇帝昔年曾曰:酒,天之美禄也。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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