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秤二十四年，一声惊雷拉开了这年春季的序幕，春分刚过，一卷明黄锦缎承载着天子的命令落在了江州。
陆顷从传召公公手里接过圣旨，身心异常平静。
“恭喜陆大人，贺喜陆大人，昔日陆大人被圣上指派江州知府时，老奴就知道大人有回京的一天！”
陆顷带上惯有的假笑，与传召公公客套了几句，又命洪符给其歇脚的银钱，那老公公虚虚推脱两下收入囊中。
“爷，您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另外，老夫人那边……”
陆顷打断他的话：“明日回陆府一趟，三日后启程。”
洪符还想委婉提醒下行程是否太过匆忙，抬眼间他们爷已经走远了，他只好吞下心里的话快步跟上。
陆顷经过谷兴院等地，径直走回书房，一进门便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处理公务。
江州虽然清闲，但也有不少需要交接的要事，待明日见了老夫人后再花些时间与陈着中交代交代。
这些事情处理完后，差不多也该离开了，这里虽清闲，但是也容易让他有多余的时间来想些气人的事，唯有事物缠身才能让他暂且脱离暴乱情绪的领土。
三日后陆顷启程，陆府上上下下至江州河畔送行。
陆顷立在高高的船头，打眼扫过陆府众人，与两年前他回来时并没有什么不同，若说唯一的不同，便是没有月清的身影。
想到月清，陆顷的心口传来久违的刺痛，都多久了，他想起此人还是如此难以释怀。
随着船只的游行，陆府的人越来越小，那人在他情绪中记忆力的印象也越发模糊。
终有一天，他会将其从他的人生中完全摸尽！
陆顷一路上紧赶慢赶，终于在立夏前赶到京城。
来不及收拾京城的宅邸，陆顷换上官服进宫述职。
文德殿里，年老的帝王半倚在厚实的檀香木椅上假寐，许久之后他才慵懒问了句：“陆恒阳在外面等了多久了？”
陈公公弯着腰笑道：“陆大人半个时辰前就在外面侯着了。”
明昭帝捋了捋灰白的胡子，目光触及自己手背上褐色带有褶皱的皮肤，无奈长叹一口气。
“到底是老了，就是躺着也耗不过年轻人。陈福海，你说他们是不是都盼着朕老了，好瓜分朕的江山？”
陈公公脑门一跳，明昭帝的话可不敢乱接，即便现在的情形看上去真的是这样他也没有胆子应声。
“哎呦，万岁爷瞧您说的，您是天子，是万民朝拜的人，定能千秋万岁。”
明昭帝哼笑两声，“让陆恒阳进来吧！”
陈公公笑着去传话，文德殿的大门打开，陆顷微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进入殿内。
陆顷不卑不亢地撩袍跪拜：“微臣拜见皇上。”
明昭帝坐在书桌后，无聊地摔着手中的玉珠串，半晌后才叫起了陆顷。
“陆爱卿许久未见风采不减当年啊！”
明昭帝脸上挂着笑，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人老了后越发不服输，尤其是见了陆顷这样的年轻人，心里更是不痛快，这个时候唯有让对方不痛快了，他才舒坦！
“圣上说笑了。”
“都说江州的气候宜人，往日里朕还不信，今日见了爱卿才敢相信。”
陆顷接话道：“江州气候的确温和些，一如江州的女子温婉柔弱，不似北方阔达，江州虽好但总归少了些硬气。”
明昭帝听了大笑，对他连连称赞：“当年科考的几个才子属你最为夺目，那些老顽固还说你只会读圣贤书，做不了好官，如今看来，不过是他们嫉妒罢了！”
“圣上过誉了！”
“回首这几年啊，那群人里只有你最有能耐，如今怕是连文相见了你都要敬上三分！”
陆顷闻言连忙跪地请罪：“微臣惶恐，文相德高望重，为官数十年，微臣哪里及得上文相！”
明昭帝却好似没有听到陆顷的请罪，自顾自地道：“陆爱卿实在过于谦虚，朕想文相现在怕是要悔不当初了吧？竟白白放过了你这个好女婿！”
陆顷沉默跪在那处。
“陆爱卿何错之有？为何跪着，可是做错了什么特来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