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簪明知他就是如同第一回见那样,惯会使这等招数,故意吊人胃口,还是免不了左思右猜,悬心不下。
只能一眼又一眼地看他。
萧放觉察到那灼热往复的视线,终于恩赦:“回宫之后,朕会让人解了赵氏的禁足,她兄长,朕自然也不会薄待。”
青簪总算能舒一口气,不必再欠着惠妃的了。
趁着屋子里终于没人的时候,她却悄声贴在皇帝耳边亲亲热热地笑起来:“陛下怎么这样幼稚?”
非要和她一决高下似的。
“大胆。”皇帝转头,再度和人一眼对撞上,从她薄雾濛濛的眼中,看见自己肃挺的君子衣冠。
然而此刻,他并不想做君子。
外头却忽鸡飞狗跳地燥乱起来。宫人要提前将松赞关进笼子里,却被松赞不慎跑了出来,松赞一脱控,自就往气味熟悉的地方跑,如今正在屋子外面一个劲用爪子刨门。
宫人们想上前捉它,又不敢碰威风凛凛的狮王,只能求告道:“祖宗,快回去罢!”
豆蔻拿了鲜肉来引诱它,松赞也不为所动,仍顽固地要和门较劲。
青簪起身:“妾去看看。”
却忘了手还在人掌中,他的指骨坚实有力,教她抽脱不得,才走了一步,就被人用劲往回带了带。
他们却没有僵持太久,因为下一瞬,萧放已将她整个打横抱起。
“陛下做什么……!”
“走之前,且留个念想。”
皇帝沉稳、而又不那么沉稳的脚步踏过不合时宜的狮吼声,行经过一长排明明灭灭的窗影。
忽生嫌弃道:“明年必不带它来了。”
说罢,他又颇为认真地思忖道:“日后朕与你的儿女,断不可这么闹腾。”
儿女?
青簪还从没想过。
*
翌日,已是归宫之日,马车统一都停在行宫门口,但这会儿还没起行,有先到的妃子们,便许多倚着车厢,在外头透气闲聊。
明昭仪被皇帝允许在出发前和兄长见上一面。
悬在半山腰的亭子里,堂堂四品将军,身量魁梧,皮肤黝黑,见了妹妹,眼中却直似能笑出春星。
师家是忠良之家,本已负责保管一半的调兵符节,何其招人眼目,平日自然要更加审慎低调。所以师家人从来甚少倚恃权位,进宫见明昭仪。
“练练,在宫里都好吗?”师岱臣抑住激动问人。
明昭仪面对兄长,自然无有不言:“我都好。只是陛下一早就知道皇后不能生育之事,我又过早暴露,如今没法欲拿欺君之罪动摇皇后已不可行。只怕段家也不会轻易放过储君之争,不知怀暄来日会不会有危险。”
师岱臣:“听说宫中近来有位宠妃,势头不小,就是段府出来的人?”
身在宫外,能对宫里的事一知半解便已是不错,故而他只知新近的这位宠妃是段府从前的婢女,却不知其底细。
明昭仪走到山亭边缘,正好能够看到山门口的车阵和人群:“就是皇后带进宫的那位陪嫁婢女。不过她们的主仆关系并不如我们起初所想,倒是不必顾虑。”
师岱臣依旧沉重:“那便好办了,何妨善加利用。练练,自来孤兵不成军,你不能太清高绝群。”
明昭仪摇头:“皇后早已不
得圣心,可惜原不是靠她自己当上皇后,自然也不会因自己被废。我不是清高,是必须要想清楚,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师岱臣叹气:“历来将门都是战时显赫,盛世伏藏。不然只一个段家,又何须你我这般伤神。”
明昭仪道:“不说这个了,烦请兄长继续替我多照顾薛家,亦不用再遮着掩着,纵使人人知道薛家是背靠将军府,也是无妨的。”
师岱臣始终想不通,一贯眼高于顶的妹妹为何独对那位薛嫔青眼有加。
不免问道:“一个无用之人,也值得你如此?”
“无用之人才好做朋友,一旦有了利益牵涉,谁又说的好,还剩几分真心?”
眼看时辰紧张,明昭仪道:“我该回去了。”
“等等。”师岱臣还有要事没说,“今日鸡鸣时分,有贼人在宫眷的马车附近徘徊,动了第四辆车。那人手法不错,马车外表无损,只是车轭有所松动。”
说来也巧,因陛下恩许他们兄妹相见,他夜里无寐,便直接到了这山亭里等着,孰料却将此事一览无余。之所以没打草惊蛇地直接擒拿贼人,便是想着,或许妹妹能派上用场。
*
青簪亦在日升时分下了山,她的马车已升了规格,如今次序仅在珍婕妤之后。
接引的小太监笑着道:“前些天就悄悄备下了,陛下特地吩咐,咱们也就好生布置了一番,容华主子看看可还满意?”
昨儿旨意晓谕六宫,太监满山的高喝,谁人不知盈容华的威风。他此时态度殷勤,其中自然有巴结的意思。
珍婕妤正要上车,赶巧听到这么趋炎附势的一句。
也就是只坐这一回的东西,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
还说什么特地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