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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第3页）

“我不为难你，而且我还会保住你的饭碗，赶紧跟我说实话，否则我让你现在就在这医院干不下去。”

“……是”主治医生禁不住程英简的威逼利诱，低声道，“程总的病，是有药物诱发的可能性，当然只是可能性，或许程总在短期内误服用了过量了低压药……”

误服，误服个几把，显然就是郑文芝的手笔。

“或许给我个准话。”

“肯定，我肯定……”

“爸，您都听到了吧，这麽些年以来，你温良恭俭让的好老婆一心想着让您见耶稣呢。”程英简戏谑道。

“郑文芝呢！把郑文芝给我找来——我要跟她离婚，让她净身出户……”程建宇在病床上挣扎着喊人，可是除了程英简身边的秘书和助理闻声赶进来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愿意接受他的差遣。

“爸，这些年你真是蠢的不轻，引狼入室，到最後自己身边衆叛亲离，你可满意了？我早说过郑文芝不是省油的灯，她在你身边装孙子扮可怜都是为了把你骗得一分钱都不剩，不然你以为她爱你别这麽自恋了，除了我妈年轻时候眼瞎被你骗了，到现在为止跟你睡的那些女人都是图你的钱。”程英简抱着胳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没了钱，还指望谁能听你的话。程家早就是郑文芝的了，你现在就是个摆设，只要她想，你连你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你……你们……都想害我……”程建宇在病床上声嘶力竭，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子。他抄起床头柜上的物件，用力的朝程英简这边砸过来。

“我害你你值几个钱让我害”

程英简只觉得可笑，这麽多年来，终于连最後的一点父子情分都不剩了。

“爸，消停点吧，您这病气大伤身，不想让我急着发丧您就自个儿保重身体吧。”

“程英简——”程建宇从牙缝里蹦出他的名字，恨的咬牙切齿，“你杀了你亲弟弟，现在又来逼你亲老子，你的下场不会比我好多少！你个狼心狗肺，大逆不道的畜生！”

“是，我是畜生，你也是畜生，我们程家人本来就是畜生窝。老子不像老子，儿子不像儿子。你知道吗？这麽多年，一想到我身上流着你的血我就他妈恶心！”程英简冷笑道。

“别在这老拿我那弟弟说事儿，你要真心拿他当儿子，干嘛之前把他当狗圈起来不闻不问，偏偏在我弄死他之後追悔莫及你不过就是在演，演出个爹样儿，好掩盖你内里薄情寡义的本质。你当年要死要活和我妈离婚，信誓旦旦的说郑文芝是你这辈子最爱的女人，现在呢？你在外面玩儿了多少女人你数过吗？”

“妻子，孩子，都他妈是你自我感动的结果，其实你他妈除了你自己外你什麽都不在乎。”

“有时候郑文芝都比你有个人样儿，起码她当了biao子不立牌坊。”

程英简这一番话说的又急又快，气得他爹在床上直翻白眼。

“愣着干嘛？抢救啊，别真让他死了。”程英简扭头朝医生道。

都说豪门恩怨多，医生咽了咽口水，他也是第一次看见儿子指着老子骂的。

看着病床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程建宇，程英简嗤笑一声:“当年我妈重病在床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也有今天，爸，这叫报应不爽。”

病床上的男人眼睛瞪得很大，脸色通红，手指不住的哆嗦，恨不得下一刻就扑上来把程英简拆之入腹。

“我死也不会放过你的！”程建宇厉声大喊。

“我确实不是个东西，我也确实对不起当年那小崽子，除此之外，我问心无愧，我不怕你来索我的命。”程英简提起外套，站在病房门口，朝主治医生道，“不论花多少钱都让他活着，我要让他好好看看程氏是怎麽到我手里的。”

说完他狠狠地掼上了门，离开了令他生厌的病房。

门外，季明川缄默地坐在病房门口的休息凳上。他低垂着脸颊，露出的小半张脸乖顺又驯服，像是某种等待主人的小动物。程英简站在病房门口，静静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心情总算是平静下来。

季明川察觉到他的视线，扭过头看向他。

程英简後背倚在医院的墙上，笑着张开胳膊，“吓到你了来，让哥抱抱。”

季明川三两步上前，狠狠地将他抱进怀里。他将下巴抵在程英简的肩膀，透过病房门的玻璃窗擡眼凝视着病床上声嘶力竭的男人。那是他的生身父亲，是将他和程英简以最亲密的关系连接起来的纽带，也是程英简最厌恶，最不想面对的人之一。

“哥，你恨他吗？”季明川在他耳边道。

“他抛弃我妈和我，这麽多年不闻不问，一出场就想着和别人算计我。我有时候真恨不得拿刀杀了他。”程英简安抚的拍拍季明川後背，“但我何必为了个烂人把我一辈子搭进去，我只要过得比他好，也算是报复他，我妈在天之灵，才会放心。她肯定不希望我为了这麽个人犯法挨枪子儿。”

“哥，我在呢，我愿意当你的刀，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让你手上不用沾一滴血。”季明川锢住他的後背，郑重其事道。

“我愿意个屁，别轻易为了别人把一辈子撩进去。”

“可是我爱你。”

“再爱也不行，人有自我才谈爱，你要是因为这破感情连自己都不要了，你还谈什麽爱。我跟你在一起又不是图你给我两肋插刀，你干嘛上赶着替我送命”程英简在他脑门上拍了一巴掌，“你要真爱我，现在就应该亲我一下，告诉我‘程哥，咱们回家’。”

季明川默默良久:“这样就够了”

“够了啊。”

从挥金如土纸醉金迷的上流社会里养出来的程英简，他见过多少衣香鬓影，听人说过多少情深意切，又见过多少价值连城的宝贝。只要他想，世上没有什麽是他不能做到和得到的。他站在权势的顶端，是燕城商业圈金字塔上的顶层。程英简拥有那麽多，理应是天底下最不容易满足和讨好的人。所以季明川才步步为营，小心翼翼攻城略地，可是现在的程英简却告诉他，他不用爱的有多情深不寿，付出的有多掏心掏肺，甚至他都不需要有利用价值，只要一个吻和一句话，就可以搞定所有人都望而生却的程家大少爷。

郑文芝曾经告诉他，你要有价值才会被别人重视。这句话也被他在这麽多年的生活中屡屡验证:你要有出色的样貌和学识才会被人喜爱，你要足够的聪明和情商才会被人接纳。所以他尽力僞装着一个社会中受人喜爱的社会形象来接近程英简。

他以为情感和商品一样是等价交换，明码标价，所以只要程英简愿意留在他身边，他当然可以背叛所有人，甚至杀掉所有人。可是程英简却告诉他不用为他做那麽多，只要一个吻就好。

原来他不用那麽努力就可以讨好程英简。别人那麽辛苦是因为程英简不爱他们，而现在，他是被程英简所偏爱的。

这个认知冲昏了季明川的头脑。

不是僞装的羞涩和小心翼翼，季明川第一次真正的忐忑起来:“程哥，你爱我吗？”

程英简捧着他的脸颊，仰头在季明川嘴唇上亲了一口。他或许会权衡利弊，但他从来不是胆怯的人，既然喜欢和在乎，那麽承认就好了。所以他朝季明川咧嘴一笑:“爱，我当然爱你。”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季明川摸着胸口跳动过快的心脏。

他感觉他又变成了八岁的时候，程英简锐不可当的破开了郑文芝给他的牢笼。他心跳如鼓，原来不是恐惧和兴奋，是他的一见钟情。

他在风声鹤唳的岁月，对自己母亲的敌人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