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初为自己而来,都尚且感到如此疲累力竭,更何况为了别人,为了一个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
席策远没再说话,最後摸了摸她的头。
汽笛声响起,火车开始移动。
舒然站在原地,直到火车影子消失,她眼底才泛起一层湿润的红,朝他离开的方向挥了挥手。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而负责,她哥要,她也要。
既然选择了下乡,那麽她无论如何都会坚持下去。
席策远这一趟跟她说清了所有事,此後再也没有什麽东西能让她害怕。
席策远回到海市,去监狱见到舒羿,比起从前的意气风发,他如今整个人槁木死灰,甚至形销骨立。
“没事,放心。”
听到这句话,舒羿紧绷的神经得以抚平,脸色微松。
他们一个月会见上一面,除了转交舒然寄回来的信,其他也说不了什麽。
一开始,舒然寄回信件里的文字鲜活有趣,除了跟舒羿认错,还会洋洋洒洒的分享自己下乡後的所有见闻。
比如有次说她们知青点木柴不够,村民教她们去牛棚捡牛粪,晾干後用来生火。
她们捡了两天,被人笑了两天,後来才得知道,那人对每一个新来的知青都这麽说。
说是让她们捡牛粪生火,其实是为了骗他们打扫牛棚。
而原先捡来的牛粪堆在院子里,没等晾干就被屎壳郎偷走了。
舒羿和席策远看完忍不住发笑,总在期待她下次的信件。
但这种生活只持续了半年,舒然寄回的信件越来越短,从无精打采,到敷衍潦草丶死气沉沉。
他们饶是知道不对劲,可相距太远,难以触及。
不仅什麽都做不了,还什麽都不知晓。
席策远寄给舒然的信件越来越长,她从空洞麻木的汇报回答,到後来的杳无音信。
相比席策远,舒羿的无力感更甚,随着她贫瘠的回应,他也开始消瘦,持续的失眠,有天晚上睡得很早,却做了个噩梦。
梦里只有他和舒然两个人,远远看着对方,不论他如何叫,如何伸手,如何靠近,她都不愿意像以前一样扑进他怀里。
甚至在他即将抱到她时,朝他挥手道别。
舒羿预感她出事了,却也只能等席策远的消息。
以往会见的这一天,席策远没有来,接下来几天都不曾出现。
舒羿知道,他肯定去了青县。
毕竟席策远上个月就说要找机会,帮他去看看舒然。
席策远晚了十天,这十天舒羿度日如年。
除去火车来回的时间,他不敢猜席策远在剩下时间里做了什麽。
如今听到他说没事,舒羿悬着的心还是松不下来,沙哑问道:“那你怎麽现在才回来。”
席策远没有隐瞒,“她在医院住了几天。”
舒羿笃定,“很严重。”
“现在没事了。
不过她知道你的事了,还让我转告你,等过年再回来看你。”
舒羿双手捂脸,缓缓呼了口气,闷声说:“不要让她来,我不会见她的。”
“嗯,我跟她说过了。”席策远猜到他会是这个态度,早早跟舒然言明,她改口说:
“那让他别害怕,等他能出来了,我来接他回家,到时候我来养他。”
【别害怕,等你能出来了,我来接你回家,到时候我来养你。】
舒羿眉眼间阴翳尽散,狭长眼眸弯成与她相似的月牙,哼笑道:
“有她在,我有什麽好怕的。”
无论处在何种境地,只要有她,他都能够重头再来。
*
舒然回到了生産队。
顾彦因为之前推她下水的事受到队里批评,还扣减了当天的工分,补给住院的舒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