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的开始
期末考前最後一周,空气都带着焦灼的味道。柏朝把自己埋进题海里,试图用公式和单词填满所有思绪,避免去想那条项链,去想电玩城那个刺眼的画面,去想叙春阳。
周三下午,最後一节自习课。柏朝正埋头和一道物理电路题死磕,眉头拧得紧紧的。忽然,一个小纸团从斜後方“啪”地一下,精准地掉在了她摊开的练习册上。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回头。後排的于博浩冲她挤眉弄眼,用口型无声地说:“传一下,给杨鹅。”
柏朝松了口气,心里暗骂于博浩吓人。她捏起那个小纸团,准备递给隔了一个过道的杨鹅。
就在她转身递出纸团的瞬间,眼角的馀光像被什麽牵引着,不由自主地飘向了窗外。
只一眼,她的动作就彻底僵住了,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叙春阳。
他又站在五楼那个熟悉的窗边。但这次,他不是一个人。那个职高的女生就站在他旁边,两人靠得很近。女生正笑着伸手去抢叙春阳手里拿着的什麽东西,叙春阳笑着擡手躲闪,手臂不经意地碰到了女生的肩膀。两人姿态亲昵,打闹说笑的样子,在柏朝看来无比刺眼,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她的瞳孔。
“喂!柏朝!纸团!”杨鹅小声催促着,伸手来接。
柏朝猛地回过神,手指却因为瞬间的失力和僵硬,没能拿稳。那个小小的纸团从她指尖滑落,掉在了地上。
她也顾不上去捡,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猛地转回头,死死地低下头,下巴几乎要戳到锁骨。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丶杂乱无章地撞击着,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闷痛。眼前练习册上的电路图扭曲模糊成一片黑色的乱麻。
他不仅和她出去玩,还把她带来学校了。就在她教室对面,那麽显眼的地方,毫不避讳。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一道目光,带着沉甸甸的重量,落在她低垂的头顶。
她知道是谁在看。
但她没有擡头。她死死地咬着口腔内侧的软肉,直到尝到一丝细微的血腥味,用疼痛强迫自己维持着低头的姿势,手指紧紧攥着笔,指节用力到泛白。她能感觉到那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足足有十几秒,像审判,又像是一种无声的煎熬。
最终,那目光移开了。
她几乎虚脱,後背渗出一层冷汗。
下课铃响得像救赎。柏朝几乎是第一时间弹起来,手忙脚乱地收拾书包,动作快得近乎慌乱。她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她低着头,脚步匆匆地冲出教室後门。然而,刚踏出门口,胳膊就被人从侧面一把用力抓住!
那力道很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拽得她猛地停下脚步,踉跄了一下。
她惊恐地擡头。
叙春阳就站在她面前,堵住了她的去路。他好像是从楼梯跑下来的,气息还有点微喘,额角有细密的汗。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嘴唇抿得很紧,眼神复杂地盯着她,里面翻滚着某种柏朝看不懂的丶压抑的情绪。
两人僵持在喧闹的走廊里,周围是涌动的人潮。
“你…”叙春阳先开了口,声音有点哑,又带着点兴师问罪的急躁,“你刚才…看见我了?”
柏朝的心跳得像要炸开。她想甩开他的手,但他攥得很紧。她别开脸,不看他,声音又冷又硬,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和赌气:“没有。谁看你了。放手。”
“你撒谎!”叙春阳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一些,带着明显的焦躁,手指攥得更紧了,几乎捏疼了她,“你明明看见了!你低头了!”
“我看见什麽了?我看见你和别人打打闹闹笑得开心行了吧?!”柏朝被他逼问得又委屈又愤怒,猛地转回头瞪着他,眼圈不受控制地红了,声音也带了哭腔,“这关我什麽事?!你不是说我就是你妹妹吗?哥哥跟谁玩,妹妹管得着吗?!你放手!”
“妹妹”两个字像针一样刺了叙春阳一下。他脸色变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刺痛和更深的烦躁。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想解释,但话到嘴边,却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他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更加用力地攥着她的胳膊,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是…你…你听我说…”
“说什麽?!”柏朝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用力挣扎着,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说你只是把我当妹妹?说那条项链也是别人不要的?说你跟谁玩都跟我没关系?!这些你不是都说过了吗?!还有什麽好说的?!你放开我!”
周围已经有同学投来好奇和探究的目光。
叙春阳看着她的眼泪,眼神慌乱了一瞬,手上的力道却不松。他像是被她的眼泪和质问堵得哑口无言,又像是被自己那该死的“哥哥妹妹”的说法捆住了手脚,进退两难。他额角的青筋微微凸起,最终只是极其烦躁地丶近乎粗暴地低吼出一句:“柏朝!你他妈别哭了行不行!”
这话吼出来,两人都愣住了。
柏朝瞪大了眼睛,眼泪还挂在睫毛上,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居然吼她?为了那个女生?他从来没对她这麽凶过。
巨大的委屈和羞辱感瞬间淹没了她。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一下狠狠甩开了他的手,因为用力过猛,自己往後踉跄了好几步,後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她擡起泪眼,看着僵在原地的叙春阳,声音破碎,带着彻底的失望和冰冷:“叙春阳…你真让人恶心。”
说完,她不再看他瞬间变得惨白的脸色,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推开围观的人群,头也不回地冲下了楼梯。
叙春阳僵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那只刚才攥过她的手还悬在半空,慢慢地丶无力地垂落下来。他烦躁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周围的目光让他更加难堪,他猛地转过身,低吼了一声:“看什麽看!”然後朝着与柏朝相反的丶空旷的楼梯口大步走去,背影僵硬而狼狈。
两个人,一个向下,一个向上,背道而驰。
谁都没有说出那句真正想说的话。
一个觉得对方轻浮又善变,不值得信任。
一个被自己划下的界限和该死的骄傲困住,有口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