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朝终于落笔━日记
他说,没有。
他说,对谁都一样。
他说,怕误会,怕谣言。
字迹一开始还算平稳,到後面越来越用力,几乎要戳破纸背。每一个字都像用小刀刻上去的。
围巾是新的。巧克力是表妹。纸条算什麽?
怕我误会,所以先来招惹?怕有谣言,所以提前划清界限。
叙春阳,你逻辑死透了。
写到这里,她笔尖猛地一顿,洇开一大团墨迹。她盯着那团丑陋的黑色,胸腔里堵得发慌。
黎汐雨和边薄就在旁边。她们肯定猜到了。
全世界大概只有我以为藏得很好。
像个傻子。
她深吸一口气,把後面几乎要溢出来的酸涩和委屈死死咽了回去,笔尖重新移动,力道放缓,字迹变得又平又直,透着一股刻意压制的麻木。
算了。
就这样吧。
她合上本子,咔哒一声锁好,重新塞回抽屉最深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迟疑。
黎汐雨立刻伸了个懒腰,像是刚刚结束漫长的等待,声音扬高:“啊——饿死了!小卖部去不去?”
边薄汐跳下课桌,捡起地上的橡皮,精准地扔回黎汐雨桌上:“走。你请客。”
两人一左一右,拽起柏朝的胳膊。
“走走走,化悲愤为食量!”黎汐雨嚷嚷。
“她悲愤个屁,数学作业抄完了吗就悲愤。”边薄汐毫不留情地拆台。
柏朝被她们裹挟着往外走,没挣扎,也没说话。只是在走出教室门时,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上了锁的抽屉。
然後转回头,任由两个闺蜜咋咋呼呼地把她拖进走廊喧闹的人潮里。
另一个哑巴的心事,再次被锁进黑暗里,无人读取。
午休吃完饭,柏朝被几个男闺蜜拉起看球。她靠在体育馆冰冷的墙壁上,看班里几个男生抢一个篮球,砰砰的砸地声在空旷场地里撞出回音。她没什麽兴致,眼皮半耷拉着。
叙春阳没打球。他坐在不远处的垫子上,长腿曲起,胳膊搭在膝盖上,指尖松松地捏着一瓶没开封的水。偶尔有同班女生笑着过去,递给他一包零食或是什麽小东西,他仰头接过,说谢谢,嘴角弯起那个柏朝看熟了的丶对谁都一样的弧度。
柏朝移开视线,胃里有点沉。
焦涵艺的声音这时候尖利地插进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穿透了篮球的喧闹:“柏朝,看这麽入神,又想男人了?叙春阳知道你日记里把他意淫成什麽样吗?”
空气凝滞了一瞬。几个女生窃窃笑起来。
柏朝猛地站直,後背撞上墙壁,闷响。血液轰一下冲上头顶。她盯着焦涵艺那张得意洋洋的脸,指甲掐进掌心。
“关你屁事。”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干涩发哑。
“哟,急了?”焦涵艺笑得更大声,“被说中心思了?你那点破事谁不知道啊……”
话没说完。
一瓶矿泉水带着冰冷的力道,擦着焦涵艺的小腿砸在地上,“嘭”的一声巨响,水花溅湿了她的鞋面和裤脚。
全场霎时安静。所有目光投向来源。
叙春阳不知什麽时候站了起来。他没看焦涵艺,也没看柏朝,视线落在远处空荡的篮筐上,侧脸线条绷得有些紧。刚才他手里那瓶水,现在正躺在地上汩汩地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