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因为你这个脑子啊,太纯粹了。”吴执举起两根手指,比划出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小缝隙,“你但凡学那么一点点,”吴执加重语气,“就那么一点点,那都是突飞猛进的进步。”
孙启明愣住了,几秒钟后,反应过来的他,用枪狠狠地顶着吴执,“你找死!!!”
“没有,启明哥,虽然话糙理也糙,但我是真诚的。”吴执顶着压力,把歪斜的脑袋一点点扳正回来,“你想想,我要是你上线,面对如此严密的布防,救你值不值当?万一没救成功,再打两个人进去,哪儿多哪儿少。”
孙启明的瞳孔骤然收缩,显然他也想到了这点。
“我要是你上线,”吴执的声音低沉下去,“不仅不会救你,为了彻底封住你的口,我还会派人来——杀你灭口。”
孙启明脸上的血色已经褪得一干二净,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瞬间垮塌下去,只剩下死灰。
“我不知道你们之前是有什么勾当啊,但我看你现在造的这熊样,应该他们也没对你伸出什么援手吧。”吴执身子向后,双手拄在地面上,跟开完运动会,在操场上拉伸的同学一样,“其实现在全世界都不关心你的死活,唯一确定,想让你活着的,就是——”吴执伸出手,指向彭队的方向,“我们的警察叔叔,他们一点儿也不想让你死,他们想让你好好活着,帮他们揪出幕后的人。”
孙启明举枪的手在剧烈抖动着。
“启明哥,我跟你说个掏心窝子的话,其实吧,我这个人不太劝人活着,有的人活着太痛苦了,死了其实是解脱。而且死了也没啥的,删除记忆,重新投胎,从零开始。”吴执轻轻摇了摇头,眼神陡然锋利,“但我说的这种情况针对于大多数好人,不适用于你这种情况。像你这种不干好事的小坏蛋,死了那就是无穷无尽的折磨。”
“放屁!闭嘴!你给我闭嘴!别说了!”孙启明狂躁地挥舞着手臂,枪口剧烈晃动,死死盯着天空,“会有人来接我的!会有的!”
正午的日头相当毒辣,吴执感觉自己要被晒冒油了。
吴执挥舞着手臂,跟彭队要水。
彭队反应极快,立刻将两瓶矿泉水贴着地面滚了过来。
吴执迅速捞起一瓶,拧开盖子猛灌了几口,清凉感瞬间驱散了喉头的灼烧。
他借着喝水的掩护,极其隐蔽地朝着彭队方向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喝过水,吴执摩挲一把额头的汗水,“启明哥,其实你心里清楚得很,那直升机,根本来不了,对吗?”
孙启明面色潮红,大口喘着粗气,可依然执拗得不肯喝水。
“其实你就是个小卡拉米。”吴执的声音放得更缓,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身体也微微向他倾过去,“如果你戴罪立功,主动交代问题,根本判不了几年。到时候出来,想在春岚市也行,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也行。娶个老婆,生个孩子,做点小买卖,光明正大地走在太阳底下,不好吗?”吴执目光灼灼,“那样的日子,难道不比你现在这样,像只臭虫一样躲在天台上,等着永远不会来的直升机,强上一万倍?”
孙启明身体的颤抖停止了。他垂着头,肩膀垮塌下去一点。紧握枪柄的手指,指节似乎也松动了半分。
吴执低头闻了闻自己的病号服,都有点嗖了,他叹了口气,“自首吧,启明哥。”吴执指指不远处的彭启明,“那个彭队长,是我好哥们,我帮你说说好话,咱们争取个宽大处理。”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空旷的天台。
远处城市模糊的嗡鸣,裹挟着沉闷热浪的风声,以及孙启明自己粗重、紊乱、如同濒死般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无限放大。
“……好。”孙启明的喉咙深处,终于挤出一个破碎的字节。
吴执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他其实早已疲惫不堪。
手撑着滚烫的地面,刚要挣扎着站起来——
一声呼喊猝然撕裂了短暂的平静!
吴执看向声源位置,是彭队的方向,随后,吴执便看到他们满脸紧张地向这边跑过来。
吴执猛地回过头,视线所及,正好看到孙启明那具枯槁的身体,以一种决绝的姿态,大头朝下,翻越过天台边缘的惊悚景象!
来不及多想,完全是本能,吴执也朝着天台边缘猛扑出去!
身体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擦过,带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
风声呼啸着灌入耳膜!
他手指堪堪擦过孙启明那条急速下坠的大腿外侧,死死抠住了孙启明的脚腕!
巨大的下坠力道传来,吴执半个身体瞬间被拽出了天台!
他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麻木右腿仿佛恢复了知觉,剧痛让他眼前金星乱冒。
几乎是吴执抓住孙启明的同一秒,彭光复率先赶到,死死抓住了吴执右脚脚踝!
紧接着,第二名警察扑上,抓住了吴执的右脚!
第三名警察则扑在彭光复身上……
“拉住!!!”
“别松手!!!”
“往上拉!!!”
“啊——!”楼下街道上,无数目睹了这惊险一幕的游客爆发出惊恐的尖叫,纷纷捂住了嘴,仰着头,心提到了嗓子眼。
“坚持住!吴执!别松手!”彭光复嘶吼着,“快!一起用力!一!二!三!拉!”
彭光复脖颈上的青筋暴起,汗水沿着他的下巴滴落。
回应他的是此起彼伏的嘶吼和肌肉绷紧到极限的呻吟!一张张憋得通红的脸上,是拼尽一切的狰狞。
十几条手臂爆发出惊人合力,奋力向上拉扯!
吴执率先被拽了上来,紧接着是孙启明。
孙启明失去了意识,四肢软绵绵的没有丝毫反应。
“快!扣上!抬下去!叫救护车!”彭光复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