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风驰电掣,推开家门,一股燥热沉闷的空气扑面而来。门口,吴执的鞋还在。
楚淮随手把行李箱甩在玄关,他放轻脚步,走进卧室。
昏暗的光线下,吴执趴在枕头上,被子只盖到腰间,睡得无声无息。
还好……在家……楚淮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丝,他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浊气。
楚淮轻轻拿起床头柜上吴执的手机,果然早已关机,插上充电线点亮屏幕,瞬间,一连串刺眼的红色未接来电提示霸满了屏幕——47个,全是他的,还穿插着潘桃的4个。
手指悬在屏幕上,楚淮的心刚放下来,眼角的余光就瞥到床头柜上的东西——一个明黄色外卖纸袋,上面印着大大的药房Logo。
楚淮脑子“嗡”的一声,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他猛地转过身,半蹲在床边,目光死死锁在吴执的脸色。
凑近了才看清:吴执的脸颊泛着极度不自然的潮红,嘴唇干涸起皮,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即使隔着一点距离,楚淮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吴执身体散发出灼人的热气。
“吴执!吴执!”楚淮的声音又轻又急,伸手去碰他的额头。
触手一片滚烫。
他慌忙抓起床头柜上的水银温度计,夹在吴执腋下。
等待的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他屏住呼吸抽出温度计,就着昏暗的光线,眯起眼仔细辨认那根细细的银色水银柱。
水银液面清晰地凝固在——
41℃!
这个数值瞬间让楚淮瞠目结舌,他大脑只空白了一瞬,就几乎粗暴地将吴执从床上拖起来,往那滚烫绵软的身体上套衣服。
隆冬的衣服厚重繁复,楚淮也顾不得平时的精心搭配,只能胡乱地往吴执身上裹,边穿他还边呼唤着吴执:“吴执!吴执!醒醒!看着我!你别吓我……”
每一次呼唤都像石沉大海,得不到丝毫回应。吴执的身体沉重滚烫,任由他摆弄。
勉强裹好那一身累赘,楚淮将人托抱起来。刚走到门口准备穿鞋,楚淮便感觉自己胳膊有些颤抖。
不行,楚淮把吴执放到沙发上,转而背起了吴执。
在开门的一刹那,楚淮听到背上的身体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随即,一声嘶哑的呻吟钻进楚淮的耳朵:“……好热……”
楚淮浑身一僵,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宝贝儿!别睡!我带你去医院!你别吓我……”
可是无人回应。
刺耳的刹车声在医院门口戛然而止,车门被猛地推开,楚淮背着吴执,跌跌撞撞地冲进急诊大厅。
数九寒天,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可他根本感觉不到黏腻。
“医生!救人!快!”楚淮大喊道。
医护人员推来急救床,楚淮踉跄着将吴执放上去。
看着吴执被推入“急诊抢救室”,楚淮感觉那几个猩红的大字在他眼前晃动、重影。
他整个人脱力地滑坐在冰冷的铁椅上,汗湿的衣服此刻才传来阵阵寒意,激得他打了个哆嗦。
不知过了多久,那扇沉重的门终于被从内部推开。
“吴执家属!”
“在!我是!”楚淮几乎是弹起来的,他冲到医生面前,“医生,他怎么样了?”
医生没有说话,只是举起一张白色的CT片,对着走廊惨白的顶灯。灯光穿透胶片,清晰地映出肺部下方大片的、浓密如雪雾般的白色阴影,“双肺重症肺炎,白肺,非常严重吗,感染面积很大。”医生的声音陡然严厉,“看这发展程度,至少有三天了,为什么拖到现在才来?”
楚淮僵在原地。
医生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着楚淮,“现在肺功能严重受损,再晚一点,说不定就肺衰竭,人就没了!”
楚淮如遭雷击。
“他有没有基础病?高血压?心脏病?哮喘?有没有药物过敏史?对什么抗生素有过反应?”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锤子,敲在楚淮空荡荡的神经上。
在一起这么久,他们谈论过无数话题,琐碎的、深刻的、遥远的、眼前的……可是此时楚淮才发现,他对吴执竟然一无所知!
“我不知道。”楚淮皱着眉头,声音嘶哑,“我……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慢性病……他平时看着挺好的,很少生病……药物过敏……好像……好像没听他提过……”一股深重的无力感和自责瞬间淹没了他。
“你跟他什么关系?”医生的目光充满审视。
“朋……朋友。”
“那你赶紧联系他的直系亲属!立刻!马上!过来签字办理住院手续,后续治疗需要家属决策!”医生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楚淮拨通了潘桃的电话,没有多余的描述,只有简短的几个字:“立刻回来!吴执不行了!”
潘桃动作很快,下午就到了医院,她拎着拉杆箱一路飞奔,在医院大厅就看到了楚淮。
“楚哥,你怎么在这儿?我哥呢?”潘桃跑得满脸通红,气喘吁吁。
“他进ICU了。”楚淮说。
潘桃惊恐地瞪大眼睛,“ICU?怎么会这么严重?”
“医生给他用了很多药,可是温度都下不来,然后上午……他……”楚淮艰难地咽了下口水。
“怎么了呀,楚哥。”潘桃晃着楚淮的手臂,“你别吓唬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