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屏幕,手指僵。
风从工地围挡的缝隙里钻进来,带着尘土和金属冷却后的腥味。
远处高楼林立,霓虹无声流淌,而这里只剩下一架打桩机,在夜色中机械地起落,像某种固执的仪式。
赵小满想起张姨那面墙。
当时他以为救下的是一段记忆,可现在他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从来就没真正消失?
它只是沉下去了,藏在水泥之下,埋于地脉之间,等着某个频率把它唤醒。
他翻出背包里的旧文件夹——那是他偷偷复印的社区广播站维修日志。
纸页泛黄,字迹模糊,但关键一行仍清晰可辨:“年月,市二建公司借用本台射器调试桩机同步系统。”下面还有一句手写备注:“频率锁定赫兹,持续三小时,东区五台桩机联动。”
原来如此。
当年为了统一施工节奏,他们用广播信号给机器定频。
声音不只是信息,更是指令。
整片城区的建设,曾以一段旋律为心跳,同步起伏。
而如今,这片土地再次动工,新项目使用的桩机控制系统,竟无意间沿用了同一套基础参数模板——技术迭代了,底层逻辑却没变。
于是,被遗忘的节拍,就这样穿越时间,重新响起。
他立刻拨通秦峰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背景有键盘敲击声,还有老旧音箱传出的断续人声。
“你听。”赵小满把终端贴近话筒,播放那段波形还原的音频。
沉默几秒后,秦峰的声音低了下来:“这不是巧合……我这儿也有。”
他调出“蜂巢节点”里存档的一段录音——年夏夜,暴雨倾盆,露天电影场的喇叭里传出《东方红》前奏,电流滋啦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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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对讲机里传来工人的声音:“东区三号桩,跟上节拍!”
“他们不是在听音乐,”秦峰说,“是在协同作业。声音是劳动的节拍器,是那个年代最原始的物联网。”
他连夜打开数据库,将赵小满传来的频谱与历年城市施工记录交叉分析。
十五处标记浮现出来:全是千禧年前后集中开的老工业区地块,全曾使用过广播信号同步桩机作业。
更惊人的是,这些地点连成一条隐约的环状带,恰好与当前新建楼盘的地基范围高度重叠。
他猛然意识到:这不是重建,是复刻。
新项目的技术团队可能根本不知道历史渊源,但他们采用的标准模块、振动频率、控制时序,全都继承自旧体系。
于是,机器在无意识中,复现了二十年前的“劳动协奏”。
城市不是平地而起的,它一层层叠压着过去的动作、节奏、呼吸。
而现在,这些声音正通过钢筋水泥的震颤,一点点浮出地表。
秦峰坐了一夜,整理出一份《声纹基建图谱》,用不同颜色标注出那些曾以声音同步施工的区域。
每一块,都像是埋在地下的音轨。
与此同时,于佳佳拿到了吴志国从规划局内部流出的档案副本。
她逐页比对,现新楼盘的地基布局,竟与三十年前被拆除的工人文化宫完全重合——不仅是轮廓一致,连地下承重结构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仿佛今天的建筑,正踩着昨日的骨骼生长。
她立刻联系林素珍。
这位曾在地质勘测院任职、如今已退休的工程师,很快以“回访旧址”名义申请现场踏勘。
两天后,她带回一张未归档的地下管网图,边缘磨损严重,显然多年未曾启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