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走出去,又坐在了电脑前。
何向晚过去叫章宇,经过宋茹身边时,见她正在电脑上折腾一个表格,表格上密密麻麻的数字。
她的操作很快,敲敲打打,中间有几个操作看着像是在拉公式,娴熟干练,竟然不是电脑小白。
她自学的?这表格是什么?营业记录吗?
中午吃饭的时候,宋茹没有吃,何向晚在小饭堂磨蹭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宋茹的人,问章宇,回答说宋茹刚刚开车走了。
“接了个电话,像是有急事儿似的。”章宇一边说一边揉着肩膀,刚刚被何向晚给按得生疼,虽然借机讹了这小子一块雪糕,但章宇还是觉得亏了,他深深怀疑何向晚是故意的。
他不信这小子给宋茹按摩,也会使这么大的力!
开车走了?
“去哪儿了?”何向晚惊讶地问,他为什么没有听见车响?
而且——而且她走了,怎么也不跟自己说一声呢?
章宇摇头,示意坐在旁边的寇晓莹:“茹姐去哪儿又不会告诉我,你想知道,你问晓莹。”
寇晓莹停下筷子,笑眯眯地看了一眼何向晚,等着他开口。
何向晚紧紧闭上嘴巴,不问寇晓莹,也不问任何人,而是拿起手机点开宋茹的微信,写了几句话,可点击“送”的时候,却犹豫了一下,最终也没将“你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这几个字出去。
她既然认为没必要跟自己说一声,又问什么呢?
他是她的谁啊?
他一整个下午魂不守舍,宋茹不在的艺尚,根本就不适合他,在这里多呆一分钟他都觉得浑身难受。
他谁都不理,任何人过来跟他搭话,即便是客户,他也无精打采,懒得兜揽,而因为宋茹不在,谁都管不了他,只好凭他去了。
好容易熬到吃完晚饭,何向晚随便吃了两口,胃口不佳,食不下咽,随口跟章宇打了个招呼,就要回家。
章宇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只提醒了他一句:“记得明天给我买冰淇淋!”
明明是雪糕,现在变成冰淇淋了,中间差了起码十块钱。
何向晚心情不佳,也懒得跟章宇算账,点头向外走。
林鑫忍了他一天,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你当这里是给你过家家的地方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何向晚爱理不理地看了一眼林鑫,他心想这里如果没有宋茹,给他过家家他都不会来——看久了会觉得逼仄狭窄的空间,闻久了会觉得憋闷浓郁的香气,洗头的水声、吹头的风机声、各种各样器械和瓶瓶罐罐的声音,吵吵闹闹的,让他觉得没劲透了。
他不跟林鑫吵架,那会让宋茹不高兴。
于是他理都不理林鑫,走出艺尚的大门。
他心情不好,十分难过,又想不出难过的由头,沿着河边向清荷花园的方向走,越走越慢,停下脚步时,他现自己站在不五不六的酒吧门口。
那天他背着她,走了很久很久,醉酒的她抱着他的脖子,趴在他背上,那种被信赖被依靠的感觉,现在想起来,依然让他心头满满的暖意。
原来是这样吗?他心想,我原来是在介意她出去了,只跟寇晓莹打了招呼,理都没理自己?
他当她是亲人,换做是他出门了,一定会跟她交代一下的——
他怕她会担心。
越是想下去,就越是难过,人生的大悲大痛,有时候会因为太突然太难受,反倒让人生出自我保护机制。
比如当初他得知父母的噩耗,就没有流一滴泪……
他当时只是想,不是真的,这些人骗他,他爸他妈过几天就会回来的。
后来等他知道自己再也等不来父母了,再也没法在每个早上听见母亲亲切的呼唤、温柔的抚摸,再也没办法躺在爸爸妈妈中间,娇气又受宠地当个幸福的孩子时,他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悲伤过去太久,他的心已经做好了自我保护。
而现在这种心凉的悲伤,却不一样,一点一滴地渗入内心,意识到自己对宋茹的一片心意,不过是一个人的自作多情。
这个认知清醒又残忍,他脚步沉重,呆立当地。
抬头的时候,见到一个肥腻高大的胖子,一张油腻嚣张的脸,这脸莫名地熟悉,何向晚盯着他,认出这人正是那天在不五不六用言语羞辱过宋茹的流氓。
何向晚站在原地,安安静静地盯着那个人。
他应该继续走的,但是他竟然不想动,心情比刚才还要糟糕一百个度,手指在身边微微攥紧,目光在流氓身上梭巡着,一股恶意自心底慢慢升起。
他没有尽任何努力,克制自己体内恶意的攀升,甚至在想象着一会儿将要生的事时,他突然觉得自己心情好了。
狠狠地打,让那张臭嘴流出血,最好打掉他的牙!
他脑海里的场面越是血腥,他越是心情好,他晃了晃脖子,感知着满身心的恶意流动,呼吸渐渐变得急促。
他不走了,在河边找了个台阶坐下,安安静静地盯着不五不六酒吧的门口,就这样坐了两个小时。
晚上将近十点的时候,流氓终于从酒吧里走出来,身边还跟着另外两个男的。
何向晚安安静静地跟在后面,他们走,他就走,他们停,他也跟着停,一直跟着他们进了第二家酒吧,显然这几个酒鬼到这里来续第二摊了。
何向晚看着酒吧的名字“哇”,他没进过酒吧,犹豫是在这个“哇”的外面等着那流氓,还是直接进去……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竟然是“宋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