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雾疏,“为师倒不担心你走入歧途,只是你出自魇族,魇族是你的根,你若下山碰上那些同族,难保不会被他们影响。”
迹棠年龄虽已三百四十五岁,可在柳雾疏这位一千三百岁的长辈看来还是个小孩子,她又把绝大多数时间都用在了修炼上,所经人心太少,很容易轻信他人。
迹棠不解:“魇族为何伤人?”
柳雾疏:“起初几起都是魇族入梦,于梦中折磨普通百姓,以此令百姓日日噩梦缠身,他们以噩梦为食,直到百姓受不住煎熬,自尽有之,疯癫者也有之。”
迹棠蹙眉,“魇族中确实有为了觅食噩梦而故意折磨梦境主人的,父亲还是族长时,就明令禁止魇族不得为觅食故意伤害梦境主人。只是现在魇族的族长是薛寐,我也许久不回魇族,不知魇族如今境况……师父说起初,这麽说魇族之後还在继续伤人吗?”
柳雾疏:“是,那就像魇族开始大范围食梦的一个讯号,从起初山下的几起,慢慢扩大到各个城镇,如今连皇城也深受其苦。现在整个晨梧州的百姓人人自危,日夜不宁,心惊胆战。”
迹棠惊愕不已,“怎麽会这样……”
那是她的同族,她生在那里,长在那里,是他们的一员,即便这件事和她没有关系,可她心情还是复杂难明。
“我还没离开族中时,族长已经换为薛寐,他没有废除父亲立下的规矩,在那之後有些魇族会以折磨梦境主人而食得噩梦,可那都是极少数。薛寐族长虽不会像我父亲那般严厉处置,但也会有所惩治。”
“魇族现在如此大范围的进食十分蹊跷,会不会另有内情?”
“也许有,也许没有。”柳雾疏道,“迹棠,你出自魇族,了解魇族比我们都多,你对魇族有感情,会为同族设身处地想,可晨梧州的宗派宫府不会,他们只会在见到越来越多百姓被魇族折磨时,感到憎恶和痛恨。”
“迹棠,你能明白吗?”
这话听着残酷,却是事实。
迹棠知师父用心良苦,他没有一味安慰,而是把事情客观讲明白,迹棠也不是无知小儿了,怎麽会不懂。她垂眸应:“徒弟明白。”
柳雾疏对宿尽舟点点头。
宿尽舟轻声对迹棠说:“晨梧州修士在这百年间组建了绞杀组,组中有各宗各派的修真弟子,也有自发加入的散修。溯玄宗也派了弟子加入,我下山时就制服了些魇族。”
迹棠放在腿上的手渐渐攥紧,“那些魇族会怎麽样?”
宿尽舟只得实话实说:“绞杀。”
迹棠心乱如麻。
宿尽舟:“我偷偷将制服的魇族关在乾日峰後山,你现在也出关了,不妨去问问他们。”
迹棠擡起头来,“师兄……”
他伸手覆在迹棠攥紧的拳头上拍了拍,“长久以来魇族与他族相安无事,怎会突然大规模伤人,这里面确实蹊跷。只是我抓来的魇族一个个守口如瓶,无论如何问都不开口,也许等你去了,能问出些什麽吧。”
迹棠听完就要起身,“我这就去问问!”
柳雾疏手往下一压,让她稍安勿躁。“先坐。”
迹棠心里虽然着急,却还是听话坐下。
“以晨梧州现在对魇族的态度来看,你不适合出现在人前。我们自家人是知道你的,可保不准外面人要一棍子打死。掌门师叔已与我商量,在这件事没有定论前,你就暂时在宗门里活动,莫要出宗。”
“宗内有一衆前辈真人坐镇,还有你那些师兄师姐在,你在宗里十分安全。”
溯玄宗这是要保她。
迹棠带着鼻音答:“是,我知道了师父。”
柳雾疏见不得迹棠委屈,本还因为担心而有些严肃的脸,眨眼间就柔和下来。
“行了,多大的人了,还想哭鼻子?”
迹棠只是眼睛有些发红,“我没哭。”
柳雾疏,“看这可怜兮兮的小样子,”他见不得这个,别开眼摆摆手,“别在为师面前碍眼,跟你师兄去後山吧。”
迹棠‘哦’了声。
师父这别扭的性格迹棠早有领教,看似吹胡子瞪眼,实则可能只是老头不好意思了。看似嫌弃赶人,实则是他心软,不想表现出来。
迹棠对师父恭敬一拜,才随宿尽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