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耐心地等着太後的回答。他知道,太後现在心里肯定很矛盾,这是他争取时间的最好机会。
终于,太後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擡眼看向萧彻,语气带着一丝妥协,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强硬:“萧督主,哀家知道你是为了朝廷好,也知道你担心错杀忠良。可沈清辞通敌的证据确凿,若不斩,确实难以服衆。这样吧,哀家给你两天时间,若你能在两天内找出沈清辞没有通敌的证据,哀家就暂缓处斩;若找不出,就休怪哀家无情,到时候就算是陛下求情,哀家也不会改变主意。”
两天。
萧彻的心里冷笑一声。他早就料到太後会故意刁难,两天时间,根本不够。张千户去边境找李老将军,最快也要五天,就算他现在立刻派人去催,也赶不上。而且国舅爷肯定不会给他们机会,这两天里,他说不定会想出更多的办法来陷害沈清辞,甚至会提前动手,让沈清辞活不到处斩的那天。
可他不能拒绝。
一旦拒绝,太後只会更快下令斩了沈清辞,连一丝周旋的馀地都没有。两天时间虽然短,但至少还有希望,他可以利用这两天,再找找其他的证据,比如沈清辞说的那个翰林院刘编修,说不定能从他那里找到突破口。
萧彻躬身行礼,语气依旧平静:“臣遵旨。多谢太後宽宏大量,臣定不会让太後和陛下失望。”
“嗯,”太後淡淡地应了一声,重新拿起佛珠拨着,“没别的事,你就退下吧,哀家累了。”
“臣还有一事,想请教太後。”
萧彻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麽似的。他擡起头,目光落在太後脸上,仔细观察着她的反应。
太後拨佛珠的手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还有什麽事?”
“十年前,萧凛案,”萧彻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要被窗外的风声淹没,“太後还记得吗?”
“轰”的一声,像是有一道惊雷在殿内炸响。
太後手里的佛珠猛地掉在地上,紫檀木的珠子滚得满地都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她猛地从暖榻上坐直身体,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凶狠,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死死地盯着萧彻:“萧督主提这个干什麽?萧凛通敌叛国,是先帝亲自定的铁案,早已盖棺定论,难道你想翻案?”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萧彻的心里瞬间有了答案。
果然,太後和国舅爷当年脱不了干系。萧凛案根本就是他们一手策划的阴谋,他们怕有人提起这桩案子,怕当年的真相被揭开,所以才会这麽紧张,这麽愤怒。
他垂下眼,掩去眼底的冷意,语气依旧平静,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臣不敢。臣只是觉得,萧凛是开国功臣萧老将军的儿子,当年也曾为大靖立下过不少功劳,若真的通敌叛国,未免太可惜了。而且,臣最近查盐运案时,发现一些线索,似乎与萧凛案有关,所以才想问问太後,当年的案子,是否还有什麽不为人知的细节。”
“够了!”
太後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被震得跳了起来,茶水泼了一地。她指着萧彻,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萧凛案是先帝定的案,容不得你一个太监置喙!哀家再说一遍,不许你再提!萧彻,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个阉人,管好你的东厂,管好你的批红权就够了,不该管的事,别瞎管!否则,哀家不介意让你知道,什麽叫祸从口出!”
她的话里带着十足的威胁,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地指向萧彻。
萧彻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却透着一丝不屈:“臣知错,以後再也不敢提了。”
他慢慢蹲下身,帮太後捡起地上的佛珠。紫檀木的珠子还带着太後的体温,却让他觉得无比冰冷。他一颗一颗地捡着,动作缓慢而认真,心里却在飞速盘算着——太後的反应已经证明了萧凛案的猫腻,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找到当年的证据,不仅要救沈清辞,还要为萧凛翻案,为他死去的家人报仇。
“捡完了就退下!”太後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刚才的凶狠,多了几分疲惫。
“臣告退。”
萧彻拿着捡好的佛珠,放在太後面前的小几上,然後躬身行礼,转身走出殿外。
刚走出偏殿,一股寒风就迎面吹来,萧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後背,才发现不知何时,後背的衣袍已经被冷汗浸湿,贴在身上,冰冷刺骨。
刚才在殿内,他每说一句话,都像是在走钢丝,稍微一步踏错,就会粉身碎骨。太後的眼神,太後的愤怒,太後的慌乱,都像一把把刀,悬在他的头顶,随时可能落下。
他擡头看向天空,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却还是驱散不了空气中的寒意。雪虽然停了,可地上的积雪却很厚,一眼望过去,白茫茫的一片,让人分不清方向。
就像他现在的处境。
太後只给了两天时间,张千户还在去边境的路上,刘编修那边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证据,国舅爷随时可能动手——到处都是难关,到处都是陷阱。
可他不能放弃。
他想起沈清辞在东厂狱里的眼神,想起他说“我信你”时的坚定,想起他说“一起去江南看桂花”时的温柔。那些画面像一束光,照亮了他眼前的黑暗,让他有了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萧彻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他转身朝着东厂的方向走去,脚步坚定而沉稳。
两天就两天。
就算只有一天,就算只有一个时辰,他也要拼尽全力,救沈清辞出来。
不仅是为了沈清辞,更是为了他自己——为了那个不再只为仇恨而活,为了那个心里有了牵挂和温暖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