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舞姬有个外号叫“蛇美人”,只因腰软又细,好似一掌便能盈盈而握。
柳非银指给白清明看:“哎呀,那就是我前两天说的要带你去看的蛇美人,你看她的腰,啧啧。”
白清明只看了一眼,好看的眉宇就皱了起来:“的确是条蛇。不过你记错了吧,什么时候说过要带我去看?”
“没说过吗?”柳非银挠了挠头,又被叫卖吸引,“清明,那边有卖你喜欢吃的猫耳酥。”
“我不喜欢吃猫耳酥,那是你喜欢吃的。”白清明停下脚步,神色凉凉的,“你在怀疑什么?”
“怀疑?”柳非银摇着扇子,漫不经心地说,“你觉得我在怀疑什么呢?”
“你我相识已久,用得着玩这种文字游戏?”白清明的脸藏在灯影里,声音都淹没在喧哗中,“你既怀疑,以后就再也不用到锦棺坊来了,我们这种小店可容不下你这样的大菩萨。”
他说完作势要走,却见柳非银合了扇子轻轻拍打着自己后颈,露出狡黠的笑意出来:“你还真是沉不住气。”白清明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你几乎没有破绽,对清明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所以连整日伺候你的绿意都没发现你有什么不对。”
“我和猫崽儿把书房搞成那个样子,清明虽会生气却不会绷着脸,越气他就笑得越和善。清明对外人精明,对自己人却迷糊。我若是告诉他我前两天要带他去看蛇美人,他一定会以为自己忘记了会随声附和。猫耳酥的确是我爱吃的,不过清明才不会拆穿,只会买来给我吃。这些也就罢了,就当是他突然发神经,可你却有个最大的破绽……”
面前的白清明疑惑地歪了歪头:“什么?”
柳非银指了指眼睛,一派得意:“是眼神。你对我再熟悉,终究也只是知道我与他发生过什么事。眼神这种事是随心的,你心里没有,眼里就是空洞的。清明才不会用你那种眼神看我,就算闭着眼,本大爷都能感觉出你的眼神不是他的。”
这个叫柳非银的家伙仿佛在发光,神采飞扬的面容里却透着股懒洋洋的清贵。他其实并不懂,封魂师的记忆中明明柳非银是个讨嫌的家伙,好色风流嘴巴馋又厚脸皮,可记忆中最香甜的部分却是来自于他的。他吃掉那些香甜记忆时,只觉得寒冷的悲伤的心里如同注入了温暖的春风,他高兴,却又想落泪。他不是人,也不是妖,别人都称他为魔,可他不知道魔是个什么东西。“我不明白,封魂师的记忆中明明很嫌弃你,他看你的眼神不就是厌烦的吗?”
“记忆和本心本就是两码事,不重视之人你看他一眼都懒得看,怎么会觉得讨嫌?就是看得太多了,整日都要看,才会越看越挑剔,越看越讨嫌,可眼神却也越看越暖才是。”柳非银摇着扇子,很客气地讥笑他,“你不会懂的,你又不是清明。”
披着封魂师皮囊的魔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跟你们在一起处了一日,本是该有香甜的记忆产生才是,可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柳非银觉得这魔也太蹬鼻子上脸了,要不是因为他占着清明的皮囊,才不得不跟他客气两句,他倒厚脸皮地要把酒言欢了,柳非银冷不丁地沉下脸:“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把我们家清明弄到哪里去了?”
魔老实地说:“我只是太饿了。”
“啥?你把他吃啦?!”柳非银暴跳如雷,一下子冲上去揪住他的领子,“快把他还给我!不还的话柳大爷我跟你拼了!”
(七)
风临城的民风开放,女子请媒人去男子家给自己说亲,花前月下幽会也不顾忌旁人的眼光。城南柳巷更是热闹,家中的妻子扛着扫帚跑去青楼楚馆把自己家偷腥的夫君打得满地找牙,逼着他当街写放妻书的戏码每个月都要上演一两出。
不过今天当街打架的两位却让周围的逛夜市的人吓了一跳:哟,这不是棺材店的老板和独孤家的柳非银吗,两人不是好得跟连体婴一样的,怎么就打起来了?
柳非银虽然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可又顾忌那是封魂师的皮囊,一副快要气疯了的脸色,落在路人的眼中就是柳公子黑脸想打人又舍不得,白老板也不躲,那就是心虚。
柳家公子断袖的传闻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当事人丝毫不避嫌早晚出双入对的。此时看他们打架,众人心中默默分析了一下局势,断定是白老板另有新欢,而柳公子情深不移,于是七嘴八舌地开劝起来。
“何必闹得这么难堪呢?”带娘子出门来打酱油的书生道。
“感情这种事怎是勉强得来的?”出门来买胭脂的青楼女子道。
“好合好散嘛。”酒馆的小老板跟着附和。
“白老板,这就是你不对了,以柳公子的家世你还有什么好嫌弃的?”暗恋了柳非银八年心碎成渣的富家小姐道。
“就是啊,长得再好还不是个卖棺材的。”城东杨记寿材的掌柜表示羡慕嫉妒恨。
“可是白老板卖棺材很赚钱呢!”为白老板一个笑容而神魂颠倒几个月的烧饼西施道。
“是啊,听说柳公子在锦棺坊吃喝拉撒都是白老板在管呢!而且白老板人又长得帅!还那么有礼貌!”在小梅斋的小朱老板手下讨生活的小伙计。
“可白老板的棺材铺只晚上开门迎客,这不是很奇怪吗?”城东杨记寿材的掌柜继续泼脏水。
白天太热啊!”因为怕晒黑,所以只赶夜市白天不出门的卖地瓜小妹。
“那冬天总不热了吧?”胆小如鼠的叫花子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