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阁寺的倒影
金阁寺的晨雾还没散,大雄宝殿内静得只剩檐角铜铃偶尔的“叮铃”声,香客与僧人都被遣至殿外,殿门虚掩着,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在外。李静姝立在释迦牟尼佛像前,指尖拂过佛像底座的莲花纹,指腹触到一处细微的凸起——与碾硙矿洞玄石碎片的凹槽弧度,竟分毫不差。
她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从袖中取出那半块玄石碎片,轻轻嵌入凸起处,手腕微微转动。“咔嗒”一声轻响,碎片与底座严丝合缝,紧接着,殿内地面突然泛起淡淡的青辉,青砖缝隙中,一条条银亮的纹路缓缓浮现,渐渐织成一幅完整的星图——正是二十八宿与北斗七星的排布,与观星台巨鼎的纹路、陈默臂铠的北斗纹,同出一脉。
“果然在这里。”李静姝收回手,转头看向殿门口的陈默,苏若冰此刻被安置在殿外的偏房,由周掌柜的人看守,只留他们二人处理殿内的机关,“陈卿,你的钢臂,该派上用场了。”
陈默走进殿内,左臂的玄铁臂铠在青辉下泛着冷光。他上前一步,俯身将臂铠贴在地面星图的“天枢星”刻痕上,臂铠瞬间热,内侧的残缺北斗纹,竟顺着星图的纹路缓缓延伸。他手腕力,以钢臂为笔,顺着星轨慢慢描摹,每划过一处星宿刻痕,臂铠便泛起一层青辉,与地面星图的光泽交织在一起,像两条缠绕的银线。
待他描摹完最后一处“轸宿”,地面星图突然光芒大涨,青辉汇聚成一道光柱,直直向上投射在殿顶,又缓缓落下,恰好笼罩在陈默身前——光柱中,星图的轮廓竟与苏若冰腕间的胎记,一模一样!连胎记边缘那处极淡的“角宿”印记,都在光柱里清晰显现。
“有意思,没想到苏家血脉与这星图,竟契合到如此地步。”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从殿后阴影里传来,裴九溟身着墨色锦袍,腰佩玉带,缓步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目光扫过李静姝,又落在光柱中的星图上,“公主殿下可知,当年昭陵地宫的玄石,正是用苏家血脉为祭品,才得以开启?”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炸在殿内。陈默描摹星轨的动作骤然停住,转头看向裴九溟,眼底满是凝重——昭陵是前朝先帝的陵墓,传言地宫藏着璇玑仪的全卷与核心玄石,却从未有人能开启,没想到竟与苏家血脉有关。
李静姝的脸色也微微变了,指尖不自觉攥紧了袖中的金蚕丝,却仍强装镇定:“驸马说笑了,昭陵地宫的秘闻,早已湮没在史书中,驸马又怎会知晓?”
“公主殿下何必自欺欺人。”裴九溟走近两步,目光落在她间的赤金步摇上——步摇缀着三颗珍珠,簪头刻着小巧的龙纹,是她平日最常戴的饰物,“您让陈默找苏若冰,让我建观星台,不就是为了重开昭陵地宫,拿到玄石与全卷《璇玑仪录》吗?只是您没说,开启地宫,还需要苏家的活人血脉做祭品。”
话音刚落,李静姝间的步摇突然“咔嗒”一声断裂,三颗珍珠滚落地上,簪头竟弹出一根细如牛毛的毒针,泛着黑亮的光泽,“咻”地一声,直奔陈默眉心而来——度快得让人猝不及防,连殿内的铜铃都被气流震得嗡嗡作响。
陈默瞳孔骤缩,下意识侧身,毒针擦着他的耳际飞过,“噗”地钉在身后的佛像底座上,针尖的毒液立刻腐蚀出一个小黑坑。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李静姝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却很快被冷漠取代,袖中的金蚕丝,竟也朝着他的手腕缠来。
“公主,你——”陈默心头一震,他虽察觉李静姝藏着心思,却从未想过,她竟会对自己下杀手。
裴九溟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陈默,你以为公主是真心与你合作?她不过是利用你,利用苏若冰,等拿到玄石,你们俩,都会成为地宫的祭品。”
毒针刚钉入佛像底座,殿外突然飘来一缕极淡的异香,甜腻中裹着丝涩味,与苏若冰调的安神香截然相反,刚入鼻,陈默便觉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的星图光柱竟开始晃——是迷魂香!
“裴九溟,你早有准备。”陈默咬牙,左臂钢臂猛地撑住地面,强行稳住身形,同时从腰间摸出铜铃,指尖一捻,“叮铃”一声脆响,安神香的余韵顺着铃声散开,暂时压下了迷魂香的眩晕感。他这才看清,殿门缝隙里,正有淡青色的烟雾缓缓渗入,是裴九溟的亲卫在殿外燃了香,借晨雾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往殿内灌。
李静姝的反应比陈默更快,迷魂香刚飘来时,她便抬手捂住了口鼻,另一只手从袖中摸出一粒暗褐色的药丸,飞快塞进嘴里——那是解迷魂香的解毒丸,显然她早料到裴九溟会留后手,只是没算到对方会选在此时动手。她间断了的步摇还挂在梢,珍珠滚落在星图青辉里,泛着细碎的光,眼底的冷漠淡了些,多了几分警惕,却没再用金蚕丝缠向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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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九溟看着陈默强撑的模样,笑得愈得意,抬手拍了拍,殿外立刻传来亲卫的脚步声,两个黑衣劲装的人推门而入,手里还提着燃着的香笼,将迷魂香的烟雾往殿内送得更急:“陈默,你以为有安神香铜铃就能撑住?这迷魂香里,我加了玄石粉末,越挣扎,晕得越快。”
话音刚落,陈默便觉天旋地转,钢臂撑着的地面开始模糊,星图的青辉与迷魂香的烟雾缠在一起,像团化不开的雾。他下意识将袖中的玉盒(装着苏若冰乳牙)与拓印的仪录往怀里按了按,视线落在李静姝身上,声音沉:“公主,你若真要拿苏家血脉当祭品,何必绕这么多弯子?”
李静姝没回答,反而侧身挡住了亲卫往陈默那边递香笼的方向,金蚕丝悄然缠上了香笼的提杆,指尖一收,“哐当”一声,香笼摔在地上,火星溅起,很快被青辉浇灭。她转头看向裴九溟,语气冷得像冰:“裴九溟,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迷魂香撤了,否则,今日这金阁寺,你别想活着出去。”
裴九溟愣了愣,随即嗤笑:“公主殿下这是心疼陈默了?还是怕我先拿了苏若冰,断了你的祭品?你别忘了,昭陵地宫的钥匙,除了苏家血脉,还要驸马府的龙纹令牌——没有我,你就算抓到苏若冰,也开不了地宫。”
陈默趁这间隙,又捻了下铜铃,清脆的铃声让他清醒了几分,他慢慢直起身,钢臂上的北斗纹与地面星图仍在呼应,只是青辉淡了些。他突然明白,李静姝刚才的毒针,或许根本没打算真的杀他——那毒针直奔眉心,却故意偏了半分,否则以她的准头,自己绝躲不开。
“你们要的是玄石,是璇玑仪,”陈默声音虽虚,却透着股坚定,“苏若冰是无辜的,拿活人当祭品,与谋逆弑君何异?”
就在这时,迷魂香的烟雾突然浓了几分,陈默只觉眼前一黑,钢臂“咚”地砸在地面,铜铃从手中滑落,滚到李静姝脚边。裴九溟见状,立刻朝亲卫使了个眼色:“把陈默绑了,再去偏房把苏若冰带过来!今日,咱们就在这金阁寺,定了昭陵地宫的事!”
亲卫立刻扑向陈默,李静姝却突然俯身,捡起铜铃,指尖一捻,铃声再次响起——这次的铃声比之前更急,竟震得迷魂香的烟雾散了些。她挡在陈默身前,金蚕丝如银网般展开,拦住亲卫的去路,眼底闪过一丝决绝:“裴九溟,想动他们,先过我这关。”
裴九溟脸色沉了下来,盯着李静姝:“公主殿下,你这是要与我为敌?你就不怕,我把你想重开昭陵的事,捅到陛下那里去?”
李静姝没说话,只是握紧了铜铃,指尖因为用力,泛着白。殿内的星图青辉渐渐暗了下去,迷魂香的甜腻味却越来越重,陈默趴在地上,意识渐渐模糊,只隐约听见李静姝的声音,还有裴九溟的怒喝,以及铜铃偶尔的脆响,像在黑暗里,撑起了一点微弱的光。
醉松楼里话玄机
迷魂香的烟雾还没散尽,李静姝突然将铜铃抛向殿外,清脆铃声穿透晨雾,引得殿外亲卫一阵骚动。趁裴九溟分神的间隙,她俯身拽起陈默的胳膊,金蚕丝飞快缠上他的手腕,将人往殿后偏门带:“走!”
陈默意识昏沉,全靠李静姝拽着,耳边满是亲卫的追喊声。偏门外是条窄巷,晨雾裹着松针的清香,冲淡了些许迷魂香的甜腻。李静姝从袖中摸出另一粒解毒丸,塞进陈默嘴里,指尖还带着点微凉:“含着,别咽,能快些醒神。”
两人绕着窄巷跑了半柱香,才甩掉追来的亲卫,停在长安城西的“醉松楼”前。酒楼是木质结构,门楣上挂着块黑檀木匾,“醉松楼”三个大字刻得苍劲,楼檐下挂着几串松枝,风一吹,松针簌簌往下掉,倒比其他酒楼多了几分清雅。
“先在这歇脚,吃点东西,顺便等周掌柜的消息。”李静姝扶着陈默往里走,店小二立刻迎上来,见陈默脸色苍白,还以为是受了风寒,忙引着两人上了二楼雅间,“客官,要不要先温壶黄酒?驱驱寒气。”
“再来一碟酱焖肘子、清炒芦蒿,两碗白粥。”李静姝熟稔地报了菜名,待店小二退下,才转身看向陈默——他已清醒了大半,正坐在窗边,摸着左臂的钢臂,眼底满是疑惑。
“你刚才为何救我?”陈默先开了口,语气平静,却藏着追问,“步摇里的毒针,你故意偏了半分;裴九溟灌迷魂香时,你又拦着他的人,若你真要拿苏若冰当祭品,大可让我被裴九溟抓走,省得碍事。”
李静姝没立刻回答,指尖拨弄着桌上的铜铃——那是刚才从金阁寺带出来的,铃身还沾着点香灰。不多时,店小二端着温好的黄酒进来,酒壶一倾,琥珀色的酒液入杯,冒着细密的热气,驱散了雅间的凉意。
待店小二退下,李静姝才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语气淡了些:“昭陵地宫要苏家血脉当祭品,是裴九溟编的。”
陈默猛地抬头,眼里满是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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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我祖父曾参与昭陵地宫的修建,”李静姝放下酒杯,指尖划过杯沿,“玄石确实需苏家血脉激活,却不是祭品——苏家先祖曾为玄石注入过灵力,后世子孙的血脉,只是‘钥匙’,而非‘牺牲’。裴九溟故意说反,是想逼苏若冰惧我,也想让你与我反目,他好坐收渔利。”
这时,店小二端着菜上来,酱焖肘子炖得软烂,油光锃亮,清炒芦蒿绿油油的,冒着热气。李静姝往陈默碗里夹了块肘子,又盛了碗白粥:“先吃点东西,你刚才在金阁寺撑得太狠,胃里空着,容易晕。”
陈默没动筷子,又问:“那你步摇里的毒针,是为了应付裴九溟?”
“他一直怀疑我没真心与他合作,”李静姝点头,拿起筷子,夹了口芦蒿,“若我不对你动手,他定会起疑,说不定会提前去偏房抓苏若冰。周掌柜已把苏若冰转移到安全地方,等咱们吃完,就去见她,解开胎记与星图的关联。”
陈默这才端起粥碗,白粥温热,滑过喉咙,驱散了最后一丝迷魂香的滞涩。他咬了口肘子,软烂入味,竟比他往日吃的都香——许是刚才在金阁寺经历了一场凶险,此刻的烟火气,反倒让人觉得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