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空气死寂。
那股由白磷燃烧后留下的、带着腥甜的怪异气味,依旧若有若无地飘荡在梁柱之间,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大梁王朝的无知与孱弱。
西域使臣那张狂的笑脸,与水盆中烧出的那个漆黑的“败”字,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每一个朝臣的脸上。
龙椅之上,景明帝的面容隐藏在十二旒冕珠之后,看不真切,但那愈沉凝的御座气压,却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降至冰点。
二皇子赵询的党羽们,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目光时不时地,像毒蛇一样扫向殿中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赵询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声音朗朗,充满了“为国分忧”的恳切。
“父皇,西域蛮夷欺人太甚!儿臣以为,此事绝不可姑息!”
“然则敌情不明,其术诡异,不宜轻动刀兵。儿臣不才,愿主动请缨,代七弟前往西域一行!”
他侧过身,目光“诚恳”地望向赵奕。
“一来,为我大梁寻得破解此等‘神术’的法门,扬我国威!”
“二来,也是为七弟寻求解蛊之法。你我兄弟一场,本宫实在不忍看你再受这蛊毒折磨。”
“父皇,请准儿臣一片拳拳之心!”
一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冠冕堂皇。
既将自己塑造成了顾全大局、爱护兄弟的贤德皇子,又不动声色地将“解毒”这个功劳,试图从赵奕手中彻底夺走。
一旦他成功,无论找到与否,都能将西域之事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这无疑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赵奕与林晚从西域星夜兼程,风尘仆仆,入宫后面圣,恰好便撞上了这早已搭好的戏台。
未等景明帝开口,一个冰冷的声音,便从轮椅上传来。
“不必劳烦二哥。”
赵奕缓缓抬起头,他的脸色因长途跋涉而略显苍白,但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
那是一种压抑许久的锋芒,在寻回力量后,再也无法完全掩盖的锐气。
他平静地迎着赵询的目光,继续说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龙息蛊’在我体内多年,其毒性反应,无人比我更清楚。”
“王妃林晚,医术之高,太医院亦有目共睹。由我二人亲自前往西域,才是最佳人选。”
他微微一顿,话锋陡然转厉。
“本王自己的事,不习惯假手于人。”
“更不愿再因本王之事,让兄长涉此奇险。”
话音落下,他对着龙椅上的景明帝,重重一拱手。
“儿臣,恳请父皇恩准!”
赵询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他没想到,一向以病弱示人的赵奕,今日竟如此锋芒毕露!
他立刻反驳道:“七弟此言差矣!你如今腿脚不便,西域一路黄沙万里,凶险异常,万一……万一有个闪失,岂非有损我大梁国体,更让父皇忧心?”
“正是因为西域凶险,”赵奕冷笑一声,打断了他,“才更不能让二哥这样的金贵之躯,去冒这个风险。”
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大殿之上的火药味,一触即。
朝臣们噤若寒蝉,三皇子赵恒眼观鼻,鼻观心,仿佛置身事外。
所有人都清楚,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寻药,而是两位皇子在储君之位上的又一次正面交锋!
景明帝的指节,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陷入了沉思。
让赵询去,能将西域的势力与秘密收归己用。
让赵奕去,这头曾经最锋利的猛虎,或许能借此机会,重回巅峰……
这两种结果,哪一种对他更有利?
就在这微妙的权衡之间,一道清冷而从容的女声,忽然响起,打破了僵局。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