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的风,带了股黏腻的血腥味跟腐烂草木的气味,像条看不见的毒蛇,钻进人每个毛孔。
乌木镇,这座曾经南疆最繁华的边陲重镇,现在却死气沉沉,如同一个巨大的坟场。
街上看不见一个活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门上贴着粗糙的白纸,风一吹,出呜咽般的招魂声。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药渣味跟一种更可怕的,尸体腐烂的恶臭。
云知夏一行三百余骑,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撕裂了这座死城的寂静。
当她抵达南疆大营的辕门外时,迎接她的,不是列队的士兵,也不是恭敬的将领。
而是一片……让人心惊的白。
整个大营,从辕门到帅帐,一路挂满了白幡。
数万名身穿铠甲的士兵,臂缠白布,神情麻木的站在校场上,那股压抑到极致的悲恸跟绝望,几乎要凝成实质,把整个天空都压低了一寸。
他们没跪,也没行礼。
只是用一种混杂着怀疑审视,甚至……是敌意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这个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纤细得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女人。
“来者何人!”
一声粗嘎的暴喝,从辕门内传来。
一个身穿重甲满脸虬髯,腰间挎着一把环大刀的副将,在一众亲兵的簇拥下,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
他叫雷洪,是靖王麾下三大副将之一,以骁勇善战跟脾气火爆着称,在军中威望极高。
柳钰催马向前,声音阴冷的:“靖王妃殿下驾到,尔等还不跪迎!”
靖王妃?
雷洪的瞳孔猛然一缩,他看着那个一身黑衣脸上没有半分血色的女子,那双虎目瞬间就红了。
“王妃?”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出一阵悲愤的狂笑。
“哈哈哈!王爷尸骨未寒,连头颅都被那些蛮子挂在旗杆上示众!你这个所谓的王妃,不在京城里为王爷守孝,却跑到这南疆来做什么?!”
他猛的收住笑,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云知夏,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恨意跟迁怒。
“是来看我们南疆将士的笑话吗?!”
“还是说,你是替京城里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来监视我们的?!”
这话一出,整个大营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那数万道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刀,齐刷刷的刺向云知夏。
他们不信她。
在这个男人用鲜血跟生命守护的边疆,任何一个来自京城的“贵人”,都只会被他们视作敌人。
“放肆!”
苏莲气得浑身抖,拔出佩剑便要上前理论,“你竟敢对王妃殿下不敬!”
“住口。”
云知夏声音很轻,却有种不容反驳的威严。
她制止了苏莲,独自一人,缓缓的,走上前去。
她没有看雷洪,也没有看那些充满敌意的士兵。
她的目光,只是落在那迎风招展的白幡上,落在那一片片象征着死亡的白色上。
她的心,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狠狠揪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知道,他们是在为萧珏戴孝。
他们以为,他已经死了。
“我知道,你们不信我。”
良久,云知夏才缓缓开口,她的声音沙哑,却清晰的传遍了整个死寂的校场。